马车出了城,车内不知不觉间便暗了下来。
宋今棠掀起马车边窗打眼一瞧。
天空乌云密布,显然是要下雨了。
似乎她每次出行都会下雨,己然是见怪不怪了。
只盼望着别下暴雨才好,不然叔父的痹症定是受不住的。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
马车行驶到普济寺地界时,天空倏地一阵电闪雷鸣。
豆大雨点狂砸落下,噼啪声如炒豆般在地面上炸开。
不过须臾,雨幕便密得看不见几米开外的景象。
马车慢了下来,车夫声音传进车中:“大姑娘,雨太大,老爷的痹症犯了,夫人让去最近的普济寺躲躲雨再走,前面路不平,你们坐稳了,别被颠摔了。”
“好。”宋今棠应了声:“你专心赶车,莫要担心我们。”
约摸半刻钟后,颠簸的马车停了下来。
蝉衣撑起伞先下了马车,苏若搀扶戴着帷帽、裹紧斗篷的宋今棠紧随其后。
一下马车,呼啸的风便前仆后继而来,刮的几人站都站不稳。
“姑娘,这雨委实迅猛了些,我们赶紧进去吧。”苏若的话在雷雨声中被风吹散。
宋今棠帷帽差点被吹飞,好在她及时抬手扶住:“走!”
一行人到了寺院里,看到不少人都和他们一样被雨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进来避雨。
“棠姐姐,苏姑姑,你们怎么样?”宋今月越过廊下避雨的人向宋今棠三人走来。
“我们很好,叔父他们呢?”宋今棠朝她身后看了眼问。
“爹腿疼的厉害,娘和哥哥问寺中师父要了间禅房歇着去了,怕你们找不到我们着急,就让我来找你们了。”宋今月擦了擦脸上雨水,望着瓢泼大雨抱怨着:“这老天爷跟有病似的,半个多月不下雨,咱们一去陵州就开始下,还下的这样大,分明是成心跟我们过不去。”
宋今棠拍拍身上沾染的雨水,拉过她手:“好了,这天要下雨谁能知道,快带我去瞧瞧叔父他们。”
跟着宋今月左弯右绕的,几人来到了专门供香客歇脚的后院禅房。
宋鸿渊的痹症一到雨天就犯,要想缓解疼痛唯有施针。
苏若留在禅房施针,又有沈氏三人在,宋今棠在一旁帮不上忙,就带着蝉衣去正殿上香。
跪在蒲团上,宋今棠握着三炷香虔诚的望着端严肃穆的佛像。
“佛祖在上,信女不求荣华富贵,亦不求美满姻缘,只愿家人平安,所爱之人康健,皆能长乐无忧。”
说完,她对着神像拜了三拜。
蝉衣接过她手中香插进香炉中,脆声道:“姑娘心诚,愿望定能成真。”
宋今棠提着裙摆站起身,望着零星的香客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失神:“但愿吧。”
雷声轰鸣,雨水顺着屋檐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裹挟着落叶向地势低洼的地方奔涌而去 。
宋今棠扭头对身后的蝉衣道:“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我想独自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姑娘,你一个人……”蝉衣不放心。
“我不会走远的。”丢下这句话,她将手中帷帽递给她,兀自走了。
望着她纤薄背影,蝉衣还是放心不下,隔了许远距离跟在她身后。
宋今棠沿着走廊漫步着,到了尽头处看到有一扇垂花拱门,想也未想继续向前。
踏过拱门才发现是误入了一处禅院。
正要转身离去,忽的听到雨声哗啦中夹杂着一阵猛烈咳嗽声。
她步子一顿,扭头看去,发现声音是从其中一间开着窗户的禅房中传出来的。
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听着那人痛苦不止的咳嗽声,她怎么都迈不动离开的步伐。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走上前敲了敲门,屋内咳嗽声忽止。
“谁?”男子略显沙哑声音传来,虽轻,却凛然十足。
宋今棠顿感对方不是好相与人物,心下便有些后悔多管闲事了。
只是门都敲了,己无挽回余地,便轻声细语询问:“公子,我听你咳嗽好像很严重,可需要帮你叫个人来?”
屋内足足静了几息,接着,“嘭”的一声似人坠地声响起。
宋今棠心下一紧,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公子,你没事吧?”
没有回音,她拧了拧眉,心提了起来。
不会是昏死过去了吧?
这般想着,她目光注意到半开的窗,忙走到窗边向里看。
正好与一双深邃乌沉的眼眸首首撞上。
看清男子容貌一刹那,宋今棠浑身一震,大脑跟着空白了几瞬。
待反应过来,想也未想提起裙摆就跑。
房间里的人居然是温鹤卿!
跑出几米远,她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男子嗓音嘶哑的喊她:“阿棠!”
她身体僵住,没敢回头,继续往来时方向跑。
温鹤卿踉踉跄跄追着她,雨地湿滑,他脚下一滑,人扑倒在地,掌心擦过青石板,立马便有血珠渗出。
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双目通红朝着那抹倩影伸出手,声音都在发颤:“阿棠,你不要我了吗?”
宋今棠背影怔住。
耳边只听得到檐角铜铃叮咚乱响的回音。
“你回头看看我,我是蕴玉,是你的夫君啊!”
她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口处密密麻麻传来的刺痛近乎要让她窒息。
她终是没忍住,眼角微湿回眸。
就见温鹤卿撑着地面勉强起身,月白长袍沾满泥水,额前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猩红。
他身形趔趄地向前走了一步,泪光闪烁的凝着她,喉咙里溢出欣喜的喘息:“阿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就在他要奔向她时,她决绝地背过身,只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朦胧背影。
“阿棠——”
他发疯一般追上去,只是追到长廊尽头,再一个拐弯功夫,她人就没了踪迹。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又看到了那个熟悉背影。
“阿棠。”他拉住了她手腕,浑身都在发抖。
却在女子扭过头来一瞬,眼中光芒黯淡下去,脸霎时变得苍白。
“你认错人了。”蝉衣甩开他手,揉了揉自己被拽疼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