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
不是她……
他身体内力气似在一瞬间被抽干,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噗……”
“公子!”
循着声音找来的齐安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扶住,惊颤:“公子,你伤口撕裂的那般严重,跑出来做什么?”
昨日两人去往别庄,走到普济寺附近温鹤卿就因长时间未进食加上伤口恶化昏了过去。
惊慌下,齐安带着他来到普济寺歇下。
今日午时后看他醒来,齐安才想着去找寺中师父要点斋饭。
不想才离开半刻钟功夫,他就跑到外面来了。
“抱歉姑娘,我家公子生病了,把你认成——”
齐安扶着温鹤卿,向被认错的女子道歉,在看到对方容貌后突然止住话音。
讶异道:“是你啊。”
蝉衣呼吸一紧,又听他说:“姑娘,昨日我在车行见过你。”
她松了口气。
还以为被眼前傻乎乎的护卫发现什么了。
面上笑了笑:“是嘛,我没印象。”
“当时姑娘没看到我和我家公子,没印象也正常。”齐安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我家公子方才冒犯了,我在这向你道个歉。”
蝉衣瞥了眼失魂落魄的温鹤卿,微笑着摆摆手:“没关系,你家公子情况好像不太好,你赶紧带他回去吧。”
齐安点点头:“告辞。”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廊庑尽头。
躲在红漆柱子后的宋今棠走了出来。
蝉衣拍拍胸口收回目光,解下身上斗篷给宋今棠重新系上:“姑娘,吓死我了,还好温三公子受伤跑得慢,要不然你今日就躲不过去了。”
在温鹤卿追来时,宋今棠及时将身上斗篷换给了蝉衣,这才让他认错了人。
回想方才的惊心动魄。
她深知寺院不能久待了,等雨停了得赶紧离开。
回到宋鸿渊几人休息的禅房,雨渐渐停了。
见过礼后,宋今棠给苏若递了个眼色来到外面。
“姑娘,怎么了?”出了禅房,苏若看了眼西下无人开口。
宋今棠贴在她耳边将遇到温鹤卿的事和她简述了一遍,表情凝重道:“苏若,趁温鹤卿还没缓过神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好,都听姑娘的。”苏若也担心温鹤卿再找来,当下就做了决定:“宋大人的痹症己经缓解,雨停了咱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对宋今棠来说,和温鹤卿同处一座寺院,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
她害怕自己的身份曝光。
害怕叔父他们知道她以身谋药引、欺骗温鹤卿感情的事。
他们不会怪她,可她不想让自己难堪的一面被他们知道。
亦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活不了几年,从而日日忧心她。
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很快便雨过天晴。
宋鸿渊父子养伤己经耽误了半个月,接下来行程紧,见不再下雨,一行人收拾了一番再度出发。
从禅房出来,宋今棠就乖乖戴上了帷帽,生怕不慎又遇上了温鹤卿主仆。
另一边。
齐安带温鹤卿回到禅房,好说歹说才让他喝了一碗米粥。
体力恢复了些许,他又强撑着身体从榻上起来。
“公子,你快躺下,你的伤真的不能再折腾了。就算你要去找少夫人,也得先保重自己的身体。”齐安急的团团转,耐着性子劝他。
“是阿棠,一定是她。”温鹤卿情绪激动的攥住他手腕:“齐安,我没有看错,我要去找她,再不去她就走了。”
“公子,你冷静些,刚才你看的清清楚楚,她只是背影长的与少夫人有点像,但并不是少夫人。”
他的话一点点的击碎温鹤卿希望,令他整个人如置身于冰冷刺骨的寒窟之中。
一行清泪划过他衿雅脸颊,他红着眼眶低喃:“是啊,她不是我的娘子,不是阿棠……”
他的娘子肯定还在竹林小屋等他。
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要回去。
拨开齐安的手,他步子不稳朝外走去。
见状,齐安急忙搀扶住他:“公子,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你别管我,我要回竹林小屋。”说着他掰开齐安的手,固执的要命。
“你连走路都困难,如何去得了竹林小屋,属下陪你去!”
他铁了心的要去,齐安也没办法袖手旁观,只能随了他意。
再者,温鹤卿是主子,他是下人,他的劝告温鹤卿根本听不进去,还不如不浪费那个口舌。
两人没带什么东西,和寺中师父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出了寺院大门,陆陆续续有避雨的人和香客坐马车离去。
齐安在众多马车中搜寻到他们的马车,扶着温鹤卿过去:“公子,那边。”
两人刚走到马车旁,一米开外的一辆素雅马车滚动车轮缓缓驶动。
鬼使神差的,温鹤卿抬眸看过去,刚好看到落下的车帘。
“公子,上马车吧。”齐安轻声提醒。
没作他想,温鹤卿抿着苍白的唇点点头。
齐安买的这辆马车虽然车轮有磨损,好在马儿健壮,跑起来要比一般的马车要快不少。
很快,他驾的马车就赶上了方才那辆素雅马车。
看到对方跟着前面两辆马车,齐安就猜到他们是一起的。
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交叉路口,三辆马车往南边方向而去。
齐安两人则往东边方向走。
在与素雅马车擦肩而过时,风同时吹起了两辆马车的边窗帘子。
温鹤卿靠着车壁,全然没注意到那辆马车中女子露出的熟悉侧颜。
捂着胸口,他闷咳出声,俊逸的眉紧紧拢着。
他分明离竹林小屋越来越近了,可心中的恐慌却在不断放大。
明知此去不一定会是他想象中的结果。
但他宁愿欺骗自己。
也不愿相信。
那个一声声温柔地唤他“蕴玉”的女子,会骗他……
暮色西合之际,温鹤卿两人到了竹林小屋。
一下马车,他便迫不及待推开了院门。
迎接他的,不是想象中的灯火通明、女子的温柔眉眼。
而是死一般的沉寂和空荡。
顷刻间,温鹤卿满怀期待的心,凉了半截。
他颤巍的迈着步子走进院中,视线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
“阿棠,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