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的轿辇刚入宫门,康熙便亲自前来扶她下来。
宫里这么多人被放出去,那消息也不可能瞒得过在西山的孝庄,将右手搭在康熙手臂上,赞赏道,“玄烨啊,哀家和你不过离宫半月,蘅妃倒是把宫里收拾得......格外干净。”
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娜木钟自从博穆博果尔早逝后,装作被打击太大一蹶不振,从此低调了下来。
实则对自己怀恨在心,暗中盯着慈宁宫多年,对她手里的势力了如指掌。
趁她不在宫里,临死前去玄烨那里摆了自己一道,也不知道到底说了多少离间他们祖孙感情的话。
康熙让她仔细脚下,随口道,“蘅妃确实不错,收到孙儿的口谕后不敢怠慢,唯恐皇玛嬷您回宫后见到脏东西。”
衡妃只是奉命行事,要怪就怪他这个下旨的人。
孝庄轻拍他手背,“蘅妃.....最稳妥。”
她当然不会把蘅妃牵扯进来,这是她和康熙的争斗,蘅妃还不够格让自己对付。
多年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她虽然痛心,但只要自己还是太皇太后,就不愁再次培养出新的势力。
当务之急,是要确定乾清宫的两个人是否也在清除名单。
梁九功这奴才将乾清宫守得滴水不漏,外人不知道乾清宫到底少没少人。
安插在紫禁城各处的线人还好解释,上位者都有自己的势力,自己执掌紫禁城多年,有这么多奴才帮做事,这在情理之中。
但要是乾清宫的人被发现了,自己和玄烨之间可就存在巨大的隔阂了。
亲手养大的孩子她知道,都说玄烨和福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实则玄烨的性子最像福临,一样的霸道,不许其他人插手自己的地盘。
她可以辩解这是为了保护他,但想来帝皇的疑心不会相信这个理由。
回到慈宁宫,孝庄目光扫过出来迎接的几个新面孔,微微一笑,“这些新人......看起来倒是伶俐。”
康熙先扶她坐下,自己才在旁边落座,“是内务府新挑的,孙儿想,旧人侍奉久了,仗着和皇玛嬷的情谊,难免惫懒。”
旧人不可靠,新人更听话。
对他的意有所指,孝庄面不改色,“玄烨有心了,不过......老人用惯了,突然换了,反倒容易出错。”
就怕旧人换得太多,宫里运转不灵。
康熙淡笑,“长路漫漫,想来皇玛嬷身体应该乏得很,孙儿己经让太医候着了,等太医诊平安脉后再做休息吧。”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人老了就该认输,这宫里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
孝庄轻叹,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玄烨有心了......哀家这次出宫,觉得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恐怕日后只能在慈宁宫内颐养天年了。”
放心,她日后不会再管宫里的事了。
康熙对她的表态颇为满意,眼底的戒备稍缓,祖孙二人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其乐融融地共用午膳。
等他走后,苏麻喇姑神情凝重,“格格,梁九功那奴才临走时,向奴才透露,乾清宫前几天有两个人将宫里的东西偷渡出宫贩卖,被施以杖刑,丢到乱葬堆了。”
孝庄拨佛珠的手抖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这是给哀家的警告呢!雄鹰能飞了,就无需老鹰的指手画脚了。”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现在在宫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聋子。
打发走前来报信的淑惠妃后,孝庄沉思片刻后对苏麻喇姑道,“苏沫儿,哀家记得那张生子药方还收集着?”
这药是入关时偶然从汉人大夫那里得来的,有人帮忙试过了,效果极好。
苏麻喇姑目光一凝,“奴婢有仔细收着。”
她以为是要给永和宫的博尔济吉特庶妃,担忧道,“这药对母子损伤极大,强行怀上的胎儿也会体弱。宝音图格格虽然身体健壮,但皇上不去永和宫,这........”
药方的作用因人而异,要是博尔济吉特庶妃因此香消玉殒,那科尔沁就折了两位明珠在紫禁城了。
上次萨日娜格格溺水而亡,主子送礼致信多次,才堪堪将亲王福晋安抚下来。
这次要是再如此,那......
孝庄摇头,“给宝音图做什么,现在正是皇上对哀家最防备的时候,就算用计怀上,怕是等宝音图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哀家命丧黄泉的时候。
届时生父不喜,宫里又没有蒙古势力护着他,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一定。
前段时间宫外的赫舍里府不是在找生子秘方?想办法将那药方送到他们手上。”
虽然她在意科尔沁,但前提是不能危及自己的性命。
如今索尼己经去世多年,赫舍里氏在前朝的地位一落千丈。
接手了父亲大部分政治遗产的索额图,野心勃勃想重振祖上的光荣。
虽然自己算皇上的亲信,但赫舍里氏没有其他家族有底蕴,其他几个兄弟都庸碌无为,他在朝廷上独木难支。
更何况现在诸多家族派人前往南边的战场,而赫舍里府没几个拿得出手的,等战争结束,朝廷上又多了一批战功赫赫的竞争对手。
赫舍里府拿什么和别人争?
在子孙不成器的情况下,让家族恢复往日荣光的捷径便是成为外戚。
也无怪赫舍里一族多次给皇后施加压力,没有皇子,赫舍里一族连日后上桌的机会都没有。
苏麻喇姑明白了孝庄的意思,点头道:“格格放心,奴才这就去办。只是,皇上会允许格格抚养皇后所出的嫡子?”
孝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皇后临终前所托,想来玄烨并不会拒绝。退而求其次,孝章抚养和哀家抚养没有区别。”
送一位皇子到嫡母身边尽孝,想来皇帝会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