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那个五大三粗的李屠户家儿子？"同伴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他哪来的福气？"
张兄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福气？
我看是晦气！
实不相瞒，我从红春楼的老鸨那儿听来的消息——莺莺姑娘肚里揣了李员外的种！
她这是怕被李夫人赶尽杀绝，才随便找个人家接盘。
那屠户家儿子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殊不知是替别人养孩子，可笑！"
两人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苏瑶指尖扣着茶碗缺口，粗糙的陶质边缘硌得掌心发麻。
邻桌书生的议论声像蛛丝般缠绕上来时，红春楼灯笼在青石板上投下的斑驳光影。
茶摊渐渐热闹起来。
卖饴糖的老汉将扁担往长凳上一搁，浑浊的眼珠警惕地转了两圈："要说稀奇事，今早我瞧见李府的马车往城西乱葬岗去了，车轱辘碾过石子路时，那声响..."
话未说完，挑菜的农妇猛地一拍大腿："莫不是又埋了哪个通房丫头？上月王媒婆还说李家后院夜半总飘哭声！"
更深露重时，茶摊只剩零星几人。
苏瑶数着更夫打更的梆子声，看着红春楼的客人渐渐散去。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她将头巾又紧了紧，暗处的短刀早己被掌心的汗浸得温热。
当最后一盏灯笼熄灭，她起身混入暗影。
夜色浓稠如墨，苏瑶贴着墙根疾行，粗布裙摆扫过墙角的碎砖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白日里踩点记下的街巷轮廓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转过三道弯后，李家高耸的青瓦墙终于出现在眼前。
她仰望着墙头探出的枯枝，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墙砖，院内突然传来铁链哗啦声。
苏瑶浑身紧绷，借着月光瞥见墙角黑影立起，泛着幽光的犬齿在夜色中格外狰狞。
大黑狗的低吼越来越近，她迅速摸出怀中石子，手腕翻转间，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石子精准击中狗耳后的麻穴，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栽倒在杂草丛中，惊起几只沉睡的蟋蟀。
翻上墙头的瞬间，苏瑶的目光掠过正房透出的昏黄烛火。
窗纸上晃动着人影，李氏粗粝的嗓音混着瓷碗碰撞声飘出来："明儿让云意把后院柴房收拾干净，莺莺肚里的金疙瘩..."
苏瑶贴着门缝屏息凝神，指尖捏着的牛皮纸包微微发潮。
这是用曼陀罗花与醉鱼草熬制，只需一丝便能放倒成年野猪。
她将纸包凑近门缝，深吸一口气猛地抖开，细碎的药粉如雾霭般渗进屋内。
油灯在风的裹挟下剧烈摇晃，映得窗纸上映出的人影剧烈扭曲。
先是李氏粗重的咳嗽声，接着是木椅翻倒的巨响，随后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苏瑶等了三息时间，才用短刀轻轻撬开虚掩的木门。
刺鼻的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李屠夫仰躺在太师椅上，嘴边还挂着半块啃剩的酱骨头，李氏瘫在八仙桌旁，发髻散落的模样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鬼。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屋内，苏瑶摸到墙角的铜盆，舀起半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
见他们依旧鼾声如雷，才从袖中摸出前日在铁匠铺买的剃刀。
刀锋贴着李屠夫油腻的头皮游走时，她想起云意后颈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手腕不禁加重力道，几绺灰白发丝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李氏精心绾就的发髻被扯散，苏瑶冷笑一声，将剃下的头发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
檀木柜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瑶攥着从李氏腰间取下的钥匙，听着锁簧弹开的轻响，心跳陡然加快。
掀开最底层暗格的瞬间，银锭特有的冷光刺痛了她的眼——八十几两雪花银堆成小山，每一枚都刻着"永丰银号"的戳记。她将银锭尽数收入空间。
又从空间拿出一包毒粉。
毒粉是用蝎子草汁液混着艾草灰制成的，苏瑶捻起一撮撒在两人被褥间，看着粉末如细雪般飘落。
这种毒会在寅时发作，瘙痒会像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髓，却又不会致命。
她盯着李屠夫满是横肉的脸，突然想起云意蜷缩在柴房时，也是这样无助地抓挠伤口。
"慢慢受着吧。"苏瑶将柜门重重摔上，震得梁间灰尘簌簌而落，"这只是利息。"
苏瑶贴在雕花木门上，屏息凝听屋内动静。更漏声混着细微的鼾声从门缝里钻出来。
檀木床幔半掩，浓重的脂粉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苏瑶眯起眼睛，借着窗棂漏进的月光，看清了床上纠缠的身影。
李俊生仰面躺着，肚腩像发酵过度的面团堆在绸被上，嘴里溢出浑浊的口水。
他身旁蜷缩着的女子，藕荷色肚兜松垮地挂在肩头，发间金步摇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那隆起的小腹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倒像是悬在床榻上的一轮残月。
苏瑶记忆突然翻涌，媒婆攥着她的手：“李家在镇上有两进院子，俊生又是独子……”此刻看着眼前这摊肥肉，她几乎要笑出声——不过是个连风月场都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
女子睫毛突然轻颤，苏瑶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那双含着春情的杏眼缓缓睁开，朦胧中看见床前黑影，顿时发出凄厉尖叫。
苏瑶的手掌裹挟着劲风劈下，指尖擦过女子细腻的脖颈，在她喉间留下一道红痕。
女人软倒的瞬间，发间金步摇坠地，清脆的声响刺破死寂。
“谁？！”
李俊生猛然坐起，棉被滑落露出满是酒渍的里衣。他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乱转，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自己鼻尖：“我、我告诉你，我可是认识衙门里面……”话音戛然而止，苏瑶抬手点亮烛火，暖黄光晕里，她的脸笼在阴影中，唯有双眼亮得骇人。
李俊生的喉结上下滚动，肥胖的身躯往后缩成虾米：“要钱？我、我真没有！上个月我……”他絮絮叨叨的辩解声突然卡在喉咙里——苏瑶不知何时己欺身上前，冰凉的匕首抵在他跳动的颈动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