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麻绳终于应声而断!
叶雨安手腕一松,剧痛和麻木感瞬间袭来,但她强忍着没发出声音。她迅速抽出嘴里的破布,狠狠喘了几口气,压下那股恶心的馊味。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摸到那块锋利的碎瓦片,借着身体的掩护,摸索着去割绑在脚踝上的绳子。绳子更粗,磨得她手指生疼,但她咬着牙,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旁边的锦衣少年紧张得屏住呼吸,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盯着那两个背对着他们烤火的绑匪,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当叶雨安脚踝的绳索也终于断裂时,他眼中的希冀瞬间爆开。
叶雨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不敢有丝毫耽搁。她立刻凑到少年身边,用瓦片小心翼翼地割他手腕上的绳索。少年非常配合,一动不动,只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叶雨安的动作,仿佛她是唯一的救星。
“快……” 叶雨安用气声催促,瓦片割得飞快。
绳索断裂!少年立刻抽出嘴里的破布,大口呼吸,刚要开口,叶雨安猛地捂住了他的嘴,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少年被她眼中的冷静和警告震了一下,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抱怨或命令咽了回去,只是那双桃花眼里还带着点被冒犯的怒气。
叶雨安指了指破庙侧面一个坍塌了大半的窗户缺口,又指了指那两个绑匪,做了个“溜”的手势。少年立刻明白了,用力点头。
两人如同两只受惊的小兽,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挪向那个缺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枯枝发出声响。夜风从缺口灌进来,带着草木的凉意和自由的气息。叶雨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旁边少年同样急促的呼吸。
终于挪到缺口处。叶雨安先探头出去看了看,外面是一片黑黢黢的树林,月光只能照亮稀疏的树冠。她回头对少年用力点头,率先侧身,艰难地挤了出去。少年紧随其后,他身形比叶雨安稍高,动作略显笨拙,昂贵的锦袍被尖锐的木茬勾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嘶啦”声。
“谁?!” 篝火旁的刀疤脸猛地警觉回头!
“跑!” 叶雨安低吼一声,顾不得许多,拉起还在心疼衣服的少年,一头扎进了浓密的树林!
“妈的!人跑了!追!” 身后传来绑匪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
黑暗的树林瞬间成了吞噬一切的迷宫。叶雨安拉着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不平、布满藤蔓和树根的地面上狂奔。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在林间晃动,叫骂声清晰可闻。
“往……往哪跑啊!” 锦衣少年被拖得踉踉跄跄,昂贵的靴子踩在泥泞里,气喘吁吁,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闭嘴!跟着我!” 叶雨安头也不回,声音紧绷。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本能往最黑暗、树木最茂密的地方钻。荆棘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她也浑然不觉。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火光和叫骂声似乎渐渐远了,最终消失。两人终于力竭,扑倒在一处长满蕨类植物的斜坡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像要炸开一样。
“呼……呼……累……累死本少爷了……” 锦衣少年毫无形象地在地,月白的锦袍沾满了泥污、草屑,甚至还有几道口子,头发也散了,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一边喘一边嫌弃地拍打着身上的脏污,眉头拧成了疙瘩,“脏死了!我的流云锦!我的踏云靴!都毁了!都怪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本少爷的脚都要断了!”
叶雨安也累得够呛,靠着湿冷的树干滑坐下来,听到少年的抱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救了你命还嫌弃跑得快?这少爷病晚期了吧?”
她没力气跟他吵,只是警惕地环顾西周。树林深处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诡异的光斑。他们完全迷路了。
“喂!小矮子!这是哪儿?” 少年缓过气来,又开始发号施令,虽然声音还有点虚,但那股子颐指气使的劲儿又回来了。他皱着眉,挑剔地打量着周围陌生又阴森的环境,眼神里充满了不适和烦躁。
叶雨安懒得理他“小矮子”的称呼,喘匀了气才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逃命的时候谁还顾得上看路?”
“废物!连路都不认识!” 少年立刻把矛头指向她,漂亮的脸上满是嫌弃,“要不是你拖后腿,本少爷早就跑出去了!”
【我拖后腿?!叶雨安差点气笑了。是谁刚才跑得跟快断气似的?是谁的破衣服勾住了差点暴露?】
她忍了忍,决定不跟这个被惯坏的金丝雀一般见识。当务之急是确定方向和走出这片林子。她挣扎着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省点力气找路吧,大少爷。再待下去,就算绑匪找不到我们,喂了狼也说不定。”
“狼?!” 少年瞬间变了脸色,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下意识地往叶雨安身边缩了缩,随即又觉得丢脸,立刻挺首腰板,色厉内荏地哼道,“哼!区区野狼,本少爷的侍卫……呃……” 说到侍卫,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声音顿时弱了下去,眼神也黯淡了。
叶雨安没理会他的嘴硬,开始仔细观察西周。树干苔藓的生长方向?树冠的疏密?可惜,这片林子太密,月光太暗,她这点野外生存知识根本不够用。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觉得太安静了有点不安,又开口问道,语气依然不怎么客气,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
“小安子。” 叶雨安随口回答,心思还在找路上。
“小安子?像个太监名儿。” 少年撇撇嘴,随即又扬起下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骄傲,“本少爷姓谢,谢临渊。记住了!以后要是能出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临渊?京城谢家?那个据说富可敌国、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顶级门阀?难怪这么……欠揍!】叶雨安心里吐槽,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她现在只关心怎么活命。
“哦。” 她冷淡地应了一声,抬脚选了个看起来稍微有点坡度的方向走去,“走吧,谢大少爷。再不走天亮了也出不去。”
“喂!你等等我!” 谢临渊见她真要走,也顾不上嫌弃了,赶紧爬起来跟上。他穿着那双沾满泥泞、底子又滑的昂贵靴子,在湿滑的林地上走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抓住旁边的树才稳住。他走得辛苦,嘴上却不肯饶人:
“慢点!你想摔死本少爷吗!”
“这什么破路!石头硌死我了!”
“喂!小矮子!你确定走对方向了?本少爷怎么觉得越走越深了?”
“渴死了!有水吗?本少爷要喝山泉水!不要浑的!”
“我饿了!走了这么久,腿都软了!你怎么不准备点吃的?”
叶雨安被他念得脑仁疼。这位大少爷简首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噪音污染源。她停下来,忍无可忍地回头:“谢大少爷!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不是踏青!有水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饿了?树皮啃不啃?再啰嗦,你自己留这儿等狼吧!” 她故意恶狠狠地吓唬他。
谢临渊被她凶得一怔,漂亮的桃花眼瞪圆了,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小的小矮子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叶雨安那张虽然沾着泥污却眼神清亮锐利的脸,再看看周围阴森陌生的环境,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和……奇异的憋闷感涌了上来。
他咬着下唇,把到嘴边的抱怨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但那倔强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本少爷很生气但本少爷不跟你一般见识”的傲娇劲儿。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叶雨安松了口气,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跋涉。谢临渊虽然闭了嘴,但走得极其艰难,时不时发出压抑的抽气声,显然是脚疼得厉害。叶雨安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他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咬着下唇强忍不适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可怜?
【啧,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叶雨安心里嘀咕了一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些。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叶雨安精神一振:“有水声!快到了!”
谢临渊也听到了,眼睛一亮,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却忘了脚下的湿滑。
“啊——!”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叫着朝旁边的陡坡栽去!
“小心!” 叶雨安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巨大的冲力带着叶雨安也向前踉跄了几步,她死死抓住一根的树根才稳住身形,而谢临渊大半个身子己经悬在了陡坡边缘,碎石簌簌滚落。
“抓紧我!” 叶雨安咬着牙,手臂被拽得生疼。
谢临渊吓得脸色惨白,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紧紧反握住了叶雨安的手腕。他仰头看着上方死死拽住他、小脸憋得通红的叶雨安,月光下,她那双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狼狈惊恐的影子。
那一瞬间,谢临渊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刚才在破庙里她磨断绳索的冷静,拉着他亡命奔逃的果断,此刻不顾危险抓住他的力量……还有那清瘦却仿佛蕴含着无限韧劲的身影……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冲击。
他好像……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救了他两次的小矮子。
“发什么呆!用力爬上来啊!” 叶雨安感觉快撑不住了,怒吼道。
谢临渊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蹬着坡壁,在叶雨安的全力拖拽下,终于狼狈地爬了上来。两人都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谢……谢谢……” 谢临渊的声音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还有一丝极其别扭的……不自然。他别过脸,不敢看叶雨安。
叶雨安累得不想说话,只是摆摆手。她没注意到,月光下,谢大少爷那白皙如玉的耳根,悄悄地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闭目喘息的叶雨安,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这个脏兮兮的小矮子……好像……有点……特别?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又烦躁。
【该死!本少爷一定是累糊涂了!】他用力甩甩头,试图把那个“小矮子”的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却不知为何,那双明亮又带着点凶巴巴的眼睛,反而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