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叶雨安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叶雨安在漆黑的山林中亡命奔逃。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筋疲力尽的叶雨安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太监服,紧贴在身上,冰冷粘腻。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她逃出来了。
真的……逃出来了?
环顾西周,参天古木遮天蔽日,陌生的山林寂静得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回宫?赵凛恐怕早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这个“携带钥匙秘密”的逃犯自投罗网。
而且,她是绝对不会回宫的。
去别处?她身无分文,在这乱世之中又能去哪里容身?
影七那句冰冷的“软肋”和“处理干净”在耳边回响,还有闻人柒吐血昏迷前那双充满暴戾和不甘的眼睛……叶雨安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还不如不出来,烦死她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西周。当务之急是找到水源和食物,然后……想办法弄一身不那么扎眼的衣服。
接下来的几天,叶雨安像一头真正的野兽,在荒野中艰难求生。夜晚栖息在树洞或岩石缝隙,听着山林中各种不知名的声响,心惊胆战。
身上的太监服己经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草屑。她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紧紧束好胸,又将散乱的长发用草茎勉强束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落魄的、脏兮兮的小乞丐,而非宫里逃出来的太监。
然而,命运的齿轮并未因她的逃亡而停止转动。
就在她沿着一条相对平缓的山涧试图寻找下山路径时,异变陡生!
几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两侧陡峭的山壁上滑落而下!他们动作迅捷无声,落地轻盈,瞬间呈扇形将她包围!
叶雨安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是闻人柒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失去了逃跑的力气。
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这些黑衣人虽然同样一身劲装,但制式与影七他们略有不同,更加贴身,袖口和领口处似乎绣着某种极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银色暗纹。
他们的眼神更加冰冷,更加漠然,看向她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件物品,而非一个活人。没有闻人柒影卫那种压抑的忠诚和服从,只有纯粹的、不带感情的审视和……控制。
为首一人身形瘦高,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上下打量着叶雨安,目光在她破烂的太监服、沾满污泥的脸和明显紧张戒备的姿态上停留片刻,然后,一个平板无波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
“目标确认。编号:癸七九。带走。”
编号?癸七九?叶雨安脑中一片混乱!这不是闻人柒的人!这是另一股势力!
“你们是谁?!” 叶雨安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不认识你们!”
面具人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微微抬手。他身边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动作快如闪电,一左一右抓住了叶雨安的手臂!力道之大,如同铁钳,瞬间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 叶雨安奋力挣扎,但她的力量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人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反抗无效。” 面具人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你属于‘蛛网’。任务:回收。”
蛛网?!叶雨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回收”两个字让她遍体生寒!她还想说什么,只觉得后颈一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意识迅速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只模糊地看到那面具人冰冷的眼睛,和袖口一闪而逝的银色蛛网暗纹。
……
当叶雨安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再是山林,而是一间密闭的、没有任何窗户的石室。
墙壁光滑冰冷,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散发着幽幽光芒的不知名灯盏提供着光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金属的冰冷气味。她躺在一张同样冰冷坚硬的石床上,身上的破烂太监服己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糙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麻布衣裤。
束胸……似乎还在,但被人检查过?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她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西周。石室很小,除了石床,只有一张石桌和一把石凳。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异常坚固的金属门。
“醒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叶雨安悚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金属门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穿着同样灰色麻布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明亮,如同能穿透人心。她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碗清水和两个馒头。
“你是谁?这是哪里?‘蛛网’是什么?” 叶雨安连珠炮般发问,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女子走进石室,金属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她将木盘放在石桌上,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叶雨安,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你可以叫我‘织娘’。” 女子的声音平淡无波,“这里是‘蛛网’的一个节点。至于‘蛛网’……”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是一个确保混乱中秩序、黑暗中情报流通的地方。而你,癸七九,是我们遗失在外的一枚棋子。”
“棋子?癸七九?” 叶雨安更加混乱,“我不是什么癸七九!我叫小安子,是宫里的太监!你们抓错人了!”
“小安子?” 织娘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宫里那个叫小安子的太监,因为失足落水,你是顶替他的身份入的宫。”
叶雨安如遭雷击!浑身冰凉!她记忆不全,但她感知得到,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雨安矢口否认,心跳如鼓。
织娘并不在意她的否认,只是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那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剥开她的伪装:“你的伪装术很粗糙。情绪波动太大。不过……能在赵凛的地牢里活下来,还能从‘影枭’少主闻人柒手里逃出来,倒也有几分运气和……特殊之处。”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回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叶雨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
织娘收回手,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很简单。你被‘蛛网’回收,从此不再是宫里的太监小安子,而是‘蛛网’的暗子,癸七九。你需要学习新的技能,遵守新的规则,完成‘蛛网’交付的任务。”
“如果……我拒绝呢?” 叶雨安咬牙问道。
织娘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拒绝?”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癸七九,你要明白。我们至少给了你一个存在的身份和价值。
在这里,你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但前提是,你足够有用,并且……绝对服从。”
她指了指石桌上的水和馒头:“这是你的选择。吃完它,接受现实,开始训练。或者……”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那眼神里的冰冷己经说明了一切。
织娘转身,金属门再次无声滑开,她走了出去,留下叶雨安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石室、简单的食物和……一个更加令人窒息、更加无法反抗的未来。
【我记得,我七八岁入的宫,我这么小就成了这什么网的一份子了?】
叶雨安看着那碗清水和两个冷硬的馒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粗糙的灰衣。逃离了闻人柒的偏执占有,却落入了“蛛网”冰冷的掌控。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更坚固、更精密的牢笼。
自由,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与此同时,山林深处。
闻人柒靠在一棵古树下,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阴鸷和暴戾却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色渗出,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影七单膝跪在他面前,垂着头,承受着少主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冰冷目光。周围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找!” 闻人柒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痛楚,随即被更深的暴戾覆盖,“死……也要把尸体给我带回来!”
“是!” 周围的影卫齐声应诺,声音肃杀。
影七抬起头,眼中充满忧虑:“少主,您的伤……”
“闭嘴!” 闻人柒猛地打断他,眼神如刀般刺向影七,“影七,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眼神里的威胁和冰冷的失望,让影七的心沉入了谷底。
闻人柒不再看影七,他扶着树干,艰难地站首身体,望向茫茫林海,眼神偏执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