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聘礼我们照原数给,立马敲锣打鼓迎进门,聘礼一分不少,那才叫双喜临门不是?”
王婶子愣住了,手里的茶碗吧嗒一声落在桌子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什么?”
郭朝贵吧嗒一口烟,一脸的理所应当:
“两个孩子早晚是要成亲的,早怀不如晚怀,到时候对外就说丁香身子不好,孩子早生出几个月,碍不着什么事儿。”
曹瑞姑见王婶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见愤怒,觉得这事有戏。
她跟男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赶紧趁热打铁,帮腔道:
“是呀亲家母,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到时候我们家彩礼一点不少,丁香怀着身子,嫁到我家只等着享福,若是将来生个大胖小子,她的好日子可就来了,总好得过现在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呀,你说是不是!”
郭家人对王婶子的营生仍然一无所知。也是王婶子一家有意隐瞒,怕被这家人知道了,又是一通蹬鼻子上脸,到时候甩都甩不开,反倒连累了沈攸禾。
只是令她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没有鼻子,也不耽误这两个畜生爬到脸上来。
丁香原本在外头洗菜,闻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手中的水瓢啪嗒一声,落进了水盆里。
看着郭家夫妇那两张贪得无厌的脸,王婶子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
“我呸!什么狗屁双喜临门!”
王婶子猛地站起来,撞得椅子哐当一声响。她怒目圆瞪,指着郭家夫妇的鼻子破口大骂:
“姓郭的,姓曹的,你们还要不要这张老脸皮了,这种话也好意思腆着个脸往出蹦?”
“我闺女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让她没成亲先怀个野种出来?你们郭家这打的是什么下三滥的算盘!”
“娶媳妇想要倒贴也就罢了,还想着白捡个便宜孙子拴住我家闺女?我呸!狗东西!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她气得几乎晕死,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西处张望着,要找扫帚给人打出去。
曹瑞姑眼见情况不妙,还不愿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讪讪地赔着笑:
“你看看,亲家,你这是做什么……”
王婶子:“我呸!谁是你亲家!”
咣当!
话音未落,正屋门被一股大力猛然撞开。
众人循声望去,惊讶地看着才八九岁的荞香,从墙根下操起那把用来铲牛粪的铁锹,小小的个子憋足了劲儿,抡起来就往屋里冲!
“坏人!敢欺负我姐姐!我打死你们!”
荞香尖声叫着,挥舞着铁锹,像头暴怒的小牛犊子首奔曹瑞姑和郭朝贵而去!
曹瑞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眼看着带着土块和牛粪味儿的铁锹朝自己拍过来,尖叫一声就往郭朝贵身后躲。
郭朝贵慌得连旱烟杆都差点掉了,狼狈地伸手去挡:
“哎哟喂,小娃儿你干啥?放下,快放下!”
一时间,不大的堂屋里鸡飞狗跳。王婶子在骂,荞香在追着打,曹瑞姑和郭朝贵抱头鼠窜躲着铁锹,整间堂屋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丁香把手里的菜往水盆里一摔,几步冲过来,从后面抱住狂怒的妹妹。
“荞香,把铁锹放下,别伤到自个儿。”
丁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荞香被姐姐抱住,挣扎了几下,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但还是把铁锹扔在了地上。
场面总算得到了暂时的安定。郭家夫妇被赶到院子里,院墙附近围满了听到声音看热闹的村民。
郭朝贵吓得脸色发白,曹瑞姑头发都被揪散了,银钗歪在一边,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她一看荞香被制住,立刻又端起架子,指着王婶子,试图占领舆论高地:
“王润英,你瞧瞧你怎么教养闺女的,大的不敬公婆,小的还敢拿铁锹打人!”
“这样泼辣的门户,也就我们郭家……”
丁香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一手揽着哭泣的妹妹,一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这银子是郭家当初的聘礼。其实严格来说,连这笔聘礼都己经被她家还了回去,这银子跟郭家没任何关系。
但是她顾不上这些了,如今她家有营生,不差这点钱。
她一看见这银子,就恶心得恨不得吐出来!
丁香没细看两人令人作呕的脸,举起银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曹瑞姑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狠狠砸了过去。
“滚!闭上你们的臭嘴给我滚出去!”
“哎呦!”
银子不偏不倚,重重砸在曹瑞姑的额头,磕得她眼前一黑,痛叫出声。
王婶子指着大门,声音冰冷无比:
“我们家丁香跟你们郭家从此一刀两断,先前的银子权当我家打点要饭花子。
“这锭银子退的是聘礼,你们要是再敢上门,就别怪我不客气!”
郭朝贵赶紧扶住曹瑞姑,看着怒容满面的王婶子,再看看眼神决绝冰冷的丁香,还有一个愤怒地盯着他们的荞香,不服气地想说点什么,却见周围人对他们两个指指点点,只能讪讪地住口。
至于郭家夫妇是如何离开双溪村的,周小月并未细说,不过想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件事之后,丁香的亲事算是在全村人的见证下黄了。村中人议论纷纷,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熬酱料的崔婆婆愤愤地把勺子往锅里一搁:
“蹬鼻子上脸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门户,丁香一个黄花大闺女,啥样的人家找不到,竟然叫他们这么糟践!”
周围人纷纷附和,有些家里养闺女的,气得恨不得冲去青石村给郭家夫妇一棒槌。
沈攸禾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作坊中众人成天忙着干活儿,对八卦的敏感度只比沈攸禾强那么一丁点。
要打听消息,自然要找到最合适的人选。放眼整个双溪村,若说吃瓜看戏,有个人说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她想了想,拿了两罐子肉酱,果断掉头朝黄婆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