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再不待见他，也要维持最基本的体面，于是放下麻袋，拍了拍手上的灰：
“爹。”
“嗯。”楚大海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打量院子，目光最终落在沈攸禾身上，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老二媳妇，我刚听说，文盛能下地走路了？”
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沈攸禾眼观鼻鼻观心，首起身，语气平淡：
“您费心，是能走两步了。”
楚大海闻言，心中一喜，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探究。
“都是亲孙子，我这当爷爷的听着也高兴。”
他画风一转，进而命令道：
“你给文盛用的是啥好药，拿出来给虎子用用。”
沈攸禾在心中冷笑，拿起墙角的笤帚，开始扫地上的麦壳：
“就隔壁村开的那几味草药，熬了几回汤给他喝罢了。您也去大夫那儿看看，兴许对虎子有用。”
“……就喝汤药？”楚大海眉头一皱，脸上那点笑容敛了，透着明显的不信和算计。
“老二媳妇，你甭唬我。文盛之前啥样，村里谁不知道，这汤药要真这么灵，不成活神仙了？”
“你到底有啥特别的好方子，都是一家人，理应拿出来给文虎用用。”
不要脸的常有，不要脸到如此地步的着实少见。
“您想多了。”沈攸禾扫地的动作没停，声音依旧平稳。
“骨头长好了，人就能走，哪有啥秘方。”
楚大海脸上的神色彻底挂不住了，面上还想接着摆谱：
“老二，咱们可是分家不分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虎子是你俩的亲侄子，你们当叔叔婶娘的，就忍心看他受苦？”
秦默停下动作，看向楚大海。沈攸禾也不再扫地，拄着笤帚，目光从麦壳堆移到楚大海脸上：
“我说过了，没有药。若您不信，我也无可奈何。”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jpg。
楚大海被堵得脸色涨红，指着沈攸禾，声音因恼怒而拔高：
“老二媳妇！你这说的啥话，一点亲情都不念了？好歹我是你公公，这一家之主！虎子是你亲侄子！”
沈攸禾眼皮都懒得掀开一下。这会儿想起亲情来了，磋磨原主儿女那会儿怎么没想到亲情不亲情的。
楚大海气得够呛，狠狠瞪了沈攸禾夫妇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好！你们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你们等着！”
他甩下话，背着手，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大步流星地转身大步走了。
这个小插曲沈攸禾和秦默没一个人当回事。确切点说，整个老楚家对于他们而言，都比不过今晚吃什么更重要。
“麦子我运去镇上？”秦默擦了擦汗，问道。
沈攸禾摇头：
“不用，沈朗说他带人来搬。”
沈朗最近往双溪村跑得勤快，沈攸禾暗中观察，发现这货十回有九回都是奔着丁香去的。
这厮别的不说，追姑娘倒是下了番心思，估计是跟自家大姐好好取了经。丁香这些日子每天头上的珠花都不重样，一个赛一个漂亮，衬得整个人更精神了。
沈朗这小伙子人不错，丁香也没说不喜欢，沈攸禾自然乐见其成，只安心坐在家中，等着好事将近。
沈家的好事还没来，倒是有碍眼的先上了门。
这天日头正盛，郭朝贵和曹瑞姑两公婆，穿着浆洗得过分硬挺的旧衣，昂着个脑袋，抱着一个半旧的木匣子，首挺挺杵在了王婶子家门口。
曹瑞姑不等王婶子开门，嗓门就先亮开了，透着股虚张声势的劲儿，引得周围邻居探头探脑：
“妹子，你家丁香有福了！我们家不嫌弃你家闺女先前名声有损，彩礼照给，够体面了吧？”
说着，曹瑞姑还刻意拍了拍那小木匣，一副得意洋洋的做派，仿佛丁香占了天大的便宜。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婶子的脸沉得能拧出水来，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看热闹的婆子先嘀咕开了。
“名声有损？他家哪来的脸说出这话来？”
“话说这郭家不是要跟陈富户家结亲吗，怎么又回头要娶丁香丫头了，别又是想害人家吧？”
“啧啧，怕是攀高枝没攀上，回过头来捡咱们村里姑娘喽。”
郭家夫妇听见议论，面色一僵。曹瑞姑搂紧了手中的盒子：
“嚼啥舌根也不怕遭雷劈！我们老郭家那是讲究人，丁香丫头啥样我们不计较，娶回家就是郭家的人，过了门儿好好过日子……”
“滚你娘的！”
王婶子一声暴喝，打断了曹瑞姑的虚张声势。她往前一步，手里的锅铲几乎要指到曹瑞姑鼻尖上，眼中怒火几乎化作实质：
“还你们郭家讲究？讲究个鬼！当初退亲时满村子坏我丁香名声，要不是大家伙儿都是明眼人，我们娘俩如今过日子都抬不起头，现在还有脸提讲究？”
这事儿说到底还得感谢黄婆子那张没把门的嘴，三下五除二将郭家的事透了个底朝天，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他家见利忘义的嘴脸，反倒没人关注丁香本人了。
王婶子越说越气，胸膛不住起伏，冷笑一声。
“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去攀陈富户家的高枝了吗？咋又夹着尾巴滚回来了？”
“呸！没攀上高枝，现在倒想起我家丁香来了？打量着我家闺女没人要，你好捡便宜？趁早带着你们这破玩意儿，全都给老娘滚！”
曹瑞姑被喷了一脸唾沫，又气又恼，急吼吼往旁边躲闪了一步，尖声道：
“王润英，你嘴里放干净点！我们这是正经来提亲，你们家这门户，也就我们郭家不嫌弃，还愿意出这么多彩礼，你就偷着乐吧！”
“乐你爹个头！”王婶子啐了一口。
“你们当初打的什么主意，打量谁不知道？你说过的那些不要脸的话，用不用我再说出来给大家伙儿都听听？”
“我告诉你曹瑞姑，再敢打我闺女主意，我拿着锄头给你脑袋开个瓢！”
曹瑞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婶子：
“你……你不识好歹！”
“叮咣，叮咣！”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双方剑拔弩张之时，突然一阵更大的喧哗从村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