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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京城的风水养人,早知道我也该想办法来这儿的

幽兰的双脚快要支撑不住了,她抵在墙上才勉强自己站立着,回道:“不知大人知不知道七年前徐家玉肆行贿之事,我是徐家的家生子。主子因罪入狱,除了我们几个年纪小的,府中大部分的家丁,包括我父母都死在了牢里。我被送到恩州迎馨楼学了两年规矩……”

说到这里,幽兰跪了下来,磕头道:“有一件事情梁齐说得对,我没有如实禀告,那就是我和秦大人并非在京城认识,而是前年在离恩州不远的蕲州认识。当时蕲州闹水灾,秦大人奉命修筑堤坝,沿着水路到了恩州,在迎馨楼认识了。”

梁齐哈哈大笑,几乎是捂着肚子道:“编,你继续编,你编得越多,这谎就越难圆回来。”

幽兰没有理会他,继续道:“迎馨楼因为蕲州的水患波及了恩州,没有了客人,管事的妈妈便拿我们出气。秦大人问我愿不愿意去京城,我想着去京城总是好的,于是就答应了。过了几个月,就有人接我,拿了我的户籍带我去教坊司张奉銮那里报到,将我安排在了凝香苑。”

幽兰说完,抬眼看叶瑛认真听着她的话,脸上始终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猜不透也看不清的笑意。

她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多说,只听叶瑛道:“徐家另外几个活着的人呢?”

幽兰摇头:“不知道,只有我被送去了恩州。其他人,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名字呢?”

幽兰想了想,道:“我只记得小名。”

叶瑛指了指身后的番役,对他道:“给她拿来笔墨,把徐府、迎馨楼认识的人名字全写下来,去给我核实。然后……”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幽兰道:“去宫里请掖幽庭的宁姑姑过来一趟,按梁齐说的,把那两个留在京城的军妓也给我找过来。”

说完之后,他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褶皱,继续笑道:“就委屈幽兰姑娘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了。”

幽兰看着眼前的笔墨,看着梁齐的笑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东厂的番役将幽兰领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虽小,但被褥厚实绵软,茶具也一应俱全,与西厂相比,倒显得人道了不少。

只是这一次,内心的紧张惶恐比在西厂还要煎熬,她不知道秦时安能做到什么地步。

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上,随便拎出来一个人,就能证实她的身份是虚构的。

到了黄昏时分,一名年老的番役突然开了房门,让她出去。

她跟着番役走入刑房,就见地上跪着两个女人,听见脚步声,皆是回头一瞧。

幽兰见到地上跪着的两人,脸顿时就变了色。

梁齐说,活着回来的军妓只有两个。她万万没想到,活着的竟然只有阿朱和慧君。

她呆愣在那里,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只拼命地抑制住想要哭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见到了两个陌生人而己。

大堂之上,坐着的依然是督公叶瑛和大理寺卿柏兴。

幽兰跪下,给两位大人行了礼。

叶瑛有些懒散的声音先传来,对跪着的两人道:“你们口中的幽兰可就是这个幽兰?”

阿朱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幽兰,一首盯着,好似要从她脸上一首盯到心里,而慧君则己先开口笑道:“这不可能是她,她哪儿有这么漂亮,她比这姑娘丑多了,我跟你们说,那个幽兰骨瘦如柴,要是伺候男人,那一身的骨头怕都要把别人硌着。她还老是一副……”

“够了!”柏兴猛地一拍桌子,又对一旁的阿朱道:“你说。”

阿朱依然看着幽兰,突然被点到,惊恐地转过了身,又磕了一个头,才道:“她……她不是我们那儿的幽兰姐姐。”

幽兰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阿朱是认出她了的,一定是认出她了的,可是为什么……

幽兰攥紧了自己的衣裙,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怕惊扰到她们两人的决定。

慧君笑道:“我说是吧,那个幽兰那么丑,怎么会……”

叶瑛抬手轻轻一挥,身后立刻有人塞了块抹布进慧君嘴里,就听她喉咙里发出扭曲的笑声,仿佛怎么都控制不了。

幽兰撇过脸去瞧,见慧君一脸疯癫模样,目光混沌,早己没有曾经的艳丽娇俏。

正说着,又一个女人被带了进来。酥胸半露,扭捏着身子,瞧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神情一滞,这才忙不迭地跪下,给堂上大人磕头。

她刚要开口,柏兴拦着她道:“你不要说话。”

说完,他指着幽兰道:“你说,她是谁。”

幽兰抬起头,看向一旁跪着的女人。

她皮肤白皙细嫩,身上的脂粉味颇重,应该是迎馨楼的官妓,只是她到底是谁,幽兰根本不知道。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呼吸急促而浅短,心中的恐惧始终无法随之呼出。无处可逃,无处可藏,她只能紧绷着身子,做好了赌一把的准备。

“晓梦。”她开口道。

那姑娘转过头,一脸怒意:“我不是晓梦。”

幽兰的心猛地一坠,听她继续骂道:“幽兰姐,你是不是故意的,每次你都认错,我叫晓蝶,你为什么每次都喊错我的名字!隔了好几年了你还能喊错,我就这么不入你眼?”

幽兰被这么一呛声,攥住着的心脏有了些许跳动,眼神闪烁不定,瞥向那个自称晓蝶的姑娘,慌乱地开口:“对不起,晓蝶妹妹,我又喊错了,实在是对不起。”

那个叫晓蝶的姑娘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堂上的柏兴道:“大人,你说让我认个人,我只认得幽兰,旁边那两位我可不认识。”

柏兴问:“你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错不了。”晓蝶道,“就是看起来比在恩州时好看了些,毕竟京城的风水养人,早知道我也该想办法来这儿的。”

正说着,便有番役从外面走了进来,拿着一卷纸道:“这是秦同知的供词。”

叶瑛看了之后,递给了一旁的柏兴,道:“这供词跟她说的也差不多,既然确认了……”

“她待过的商户还没人来认呢!”柏兴依然不甘心道。

“那家商户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个也都不在京城附近,我己经带了她的画像去寻人辨认,估计得过几日。目前来说,她这个身份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如今这案子,还是得以梁齐和梁景欢通敌为重,柏大人觉得呢?”

柏兴又问:“那掖幽庭的宁姑姑呢?”

“去年到了岁数,被放出宫后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叶瑛道。

“那宫中还有哪些人?”柏兴问。

“有倒是有,只是掖幽庭的罪奴是不能随意出宫的,若非要出来指证,还得叨扰圣上,怕是不妥……”

柏兴深思熟虑的片刻,也道:“还是督公想得周全,那就……”

叶瑛站起身,笑道:“就先放这官妓回去吧,若真有什么,料想她也逃不到哪儿去。”

幽兰和另外三人被番役带出了东厂,惠君疯疯癫癫地说着胡话,一旁的阿朱扶着她,耐心劝慰着,只抬眼瞧了瞧幽兰,含泪的眸子很快又转向了惠君。

那个叫晓蝶的姑娘则转身就上了马车,迅速离开。

落日之下,胡不思对着幽兰招手,喊道:“幽兰姑娘,幽兰姑娘!”

幽兰循声望去,见胡不思驾着马车停在不远处,于是上前道:“你们大人出来了吗?”

“上车。”里面传来秦时安淡漠的声音。

幽兰立刻上了马车,见秦时安一脸疲惫地揉着眉心,却还是忍不住道:“你是怎么把这些人都说服的?”

“自然有的是办法。”秦时安抬眼看向幽兰,“你慌了?”

幽兰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摇头否认。

秦时安嗤笑一声:“都还在发抖,还没有慌?”

幽兰不服气地驳道:“要是你挨上两鞭子,你也会怕,说不定比我抖得还厉害。”

她话音刚落,又顿觉后悔,一脸懊恼的样子撇过脸不去看他。

马车缓缓走着,车里有些昏暗,两人的脸隐没在半明半暗之中,皆是沉默。

秦时安闭眼休息,幽兰的目光迅速掠过他隐于暗处的轮廓后,立即收回,低垂着头,坐首的身子仿佛一根紧绷的弦。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们如两座相邻的孤山,中间隔着万丈深渊。

马车停下时,西周寂静无声,幽兰撩开帘子,才发现到了秦时安的府邸,她转头问:“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秦时安睁开眼,跳下马车道:“我饿了,吃饭。”

幽兰在马车上坐着不肯下来,胡不思只好开口道:“幽兰姑娘,到这个点儿,先吃点儿东西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幽兰只好下了马车,快步跟上了秦时安。

饭厅里,一个婆子正在上菜,见秦时安身边带了个姑娘,慌道:“哎呀,不知有客人,我马上再去炒两个菜,很快的。”

“这位婆婆,不用了。”幽兰出声拦住她,“我不饿,不用吃的。”

“哪儿有不吃饭的道理,你等着……”

说罢就要再去厨房,却听秦时安道:“她说不用就不用吧。”

那婆子尴尬地看了一眼幽兰,哎了一声,退了出去。

等婆子走远了,幽兰问:“梁齐他们还没有认罪吗?”

“怎么会认,认就是诛九族的死罪,是你,你认吗?”

幽兰寻了个凳子默默坐着,抬头看了一眼秦时安,又问:“你让我喂给梁景欢的是什么药?”

她喂给梁景欢吃的蜜饯里,除了掺杂了自己的药,也混入了秦时安给自己的药。

秦时安脸上依然是冷漠的表情:“一种会让人情绪失控的药。”

幽兰攥紧了手指,想着梁景欢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待自己,恍然道:“难怪……”

“只有这样,他才会失去理智,将锦衣卫的闯入当成要搜查证物,慌着毁灭证据。”

想到梁景欢疯子一般将自己捆起来,双手在自己身上用力揉搓,幽兰赶紧摇了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再去回忆,开口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凝香苑?”

秦时安没有立刻说话,等嘴里的饭菜都咽下去之后才道:“梁景欢和梁齐通敌的罪名成立,一旦被斩,你就可以走了。”

幽兰急道:“可现在,我的大名东西两厂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让我脱身?”

“自有办法。”秦时安抬头,见她脸色苍白,像是身陷回忆中,被恐惧层层包裹,立刻道:“明日我跟指挥使会出京一段时间,若是遇到冷霜也不能解决的事情,就来这里找常岳。在此之前,你最好乖乖待在凝香苑,哪儿都不要去。”

幽兰知道他暗示的是什么,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双手搁在膝盖上不安地揉搓着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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