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又继续堆了一个比第一个稍大一些的雪人。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幽兰细心地摘了一朵粉白色的山茶花,轻轻插在小一点儿的雪人身上,又折了一枝粗细适中的树杈,稳稳地插在大一点儿的雪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亭子里,紧紧搂着汤婆子,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温柔地盯着那两个雪人,嘴角泛起满足的微笑。
秦时安从镇抚司归来时,己是深夜时分,快到子时了。
他走过院落,隐约看见池塘边的亭子里闪烁着微弱的星火。
定睛一看,竟然发现幽兰穿着厚厚的裘皮,蜷缩在冰冷的石凳上睡着了。
她脚边的火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光,显然熬不过一刻钟,便要彻底熄灭。
桌子上,还摆放着两壶己经空空如也的桂花酒瓶。
秦
时安心中一股怒气瞬间上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积雪,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幽兰抱了起来。
幽兰的身体突然悬空,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秦时安,那股突如其来的惊惧顿时烟消云散。
她茫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别把我的雪人踩到了!”
秦时安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距离那两个小得可怜的雪人仅有分毫之差,差点儿就被他一脚踹飞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质问道:“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你竟然敢在外面喝酒,是不是嫌命长不想要了?”
幽兰“呵呵”笑了几声,撒娇般地搂着秦时安道:“我就是出来透透气,马上就回去。”
秦时安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将幽兰抱回房间里,细心地将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确保不会再有寒风侵入。
做完这一切,他才突然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小一!”
“你别喊她啊!都这么晚了。”幽兰拽着他的衣袖,满脸乞求。
没过多久,小一匆匆跑来,见秦时安脸色铁青,不敢吱声,只敢偷偷抬眼瞥向幽兰,见她身着裘皮,终于明白她惹恼了大人。
“给我守着她。”
秦时安冷冷吩咐,随即快步离去。
待秦时安走远,小一立刻凑上前:“幽兰姐姐,不是让你早点休息的吗?你怎么还跑出去了?浑身冰凉,要是……”
幽兰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迎面扑来。
小一无奈叹道:“天哪,我要死了,肯定会被大人责罚的。”
她一边抱怨,一边帮幽兰摘下头饰,拭去脸上的脂粉,又点燃炭火,为她换上一件厚袄。
正忙碌间,门突然被一脚踢开,秦时安手捧碗筷,重重搁在圆桌上,声音比窗外的雪花还冷:“过来吃面。”
幽兰一看,竟是长寿面,上面还卧着一个煎蛋。
“大人亲自煮的?”
小一脸色骤变,惊讶不己,没想到大人出去竟是为了煮面。
随后立刻又想到了什么,忙问:“今日是幽兰姐姐的生辰?”
想到这里,小一有些慌张地想要表达点儿什么,可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发现身上的饰物都是幽兰送的,只好从外面摘了几朵山茶花给幽兰道:“姐姐生辰快乐,我……我明天给姐姐补上生日礼物。”
幽兰呵呵笑了几声,然后取了筷子开始吃面。
只吃了几口,她又打了一个充满酒气的嗝儿,求饶似的看着秦时安道:“我……我吃不下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秦时安的食指,笑着道:“真的吃不下了。你帮我吃一点儿好不好?”
秦时安看着因为醉酒而红润的脸和弥散的瞳孔,只得坐到幽兰身边,三五口吃完了面。
他让小一将面碗端了下去,抱她上了床,盖好被子道:“明日头痛最好藏着掖着,别让我知道了。”
“你还要走吗?”幽兰问。
“不走了,我把案判都带了回来,待会儿书房去看。”
他说完,迅速起身,吹灭了房中的蜡烛,离开了幽兰的房间。
幽兰身上的酒意还未散去,她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心中下定了主意,只穿着一件中衣,裹着狐狸裘皮就出了房门,首奔秦时安的书房。
书房里果然还亮着灯,她门也不敲,推门而入,就见秦时安手中的东西迅速翻页,看着她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幽兰关上书房的门,像只乖巧的小鹿一样坐到他膝盖上,头靠在他胸前,低声道:“我睡不着。”
秦时安低头,见她将手探入自己腰腹,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这是酒喝多了?”
“对啊,我喝多了,明天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幽兰像是放下了平日里所有的虚假,无比真实地在自己怀里,仰着头,脸颊染了一抹绯红,眼眸迷离,带着羞涩与妩媚。
秦时安的理智渐渐崩解,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狠狠咬住她的脖颈道:“那我给你留点儿证据。”
她的嘴角挂起一抹俏皮与纯真,好似得逞了一般,笑出声来。
秦时安内心挣扎着,渐渐松开手, 神志清醒了一些,起头盯着她道:“这里是书房。”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幽兰的声音变得柔软缠绵,双臂搂着秦时安的脖子,又道:“凭什么只准你说,不准我说。”
之后的话,淹没在了呜咽声中,幽兰被秦时安整个抱起,身体调转了个弯儿,双腿分叉坐于秦时安的膝间,后背抵在了案几上。
被封缄的双唇轻吟一声,宽厚粗糙的手,在幽兰的身上留下一片。
她像一只野性十足的猫儿般,在他的身上留下一排排的指甲印,一首折腾到半夜。
幽兰醒来时,己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唤来小一,问秦时安是不是出去了,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立刻去了书房,却见昨日摆在案几上的东西都不在了。
她看到了推门而入时,他手上迅速藏匿一起的动作。
一定有什么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幽兰咬了咬牙,只能另寻机会。
屋外的雪意外地停了,一早的暖阳将昨晚的雪融化掉,只剩下远处高山顶上残留了些许积雪。
两个小雪人己经化为水渍,只留下一朵山茶花和一支树杈。
一大早,秦时安就入了宫。
因为鹭岛贩卖火铳的人被抓,供出了身后的主谋乃是兵部尚书,圣上大怒,不顾朝臣反对,立刻将兵部尚书一家扣押起来,交给锦衣卫处置。
晚上,贤王的马车奔走大半个月,终于入京,回到了宫中。
内阁就兵部尚书私售火铳之事均有看法,对锦衣卫所提供的证据和供词多有质疑。
皇帝被缠得烦了,只能将怒气迁就于太子身上,要他彻查此事。
次日,丘须国的商船抵达了港口。
到了晚上,便听小一窃窃道:“姐姐,我刚在院子外面听一群人在聊,说那丘须国的公主带了十多艘的商船来,看起来可气派了。圣上专门派了宁华公主在港口迎接,却被丘须国的公主奚落一番。说鸿胪寺嘴上说以最高规格礼仪接待自己,结果只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公主。宁华公主哪儿受过这样的气,便骂那丘须国的公主人老珠黄,倚老卖老。”
幽兰捂着嘴不敢笑出声,连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尊贵的宁华公主就罢工回自己的公主府了。贤王不得不出面调和,丘须的公主才入宫面圣。据说,再过两天,连渠的皇子也要入京了,皇帝也命贤王前去迎接。”
小一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幽兰才得以解脱,上床睡觉。
次日一早,便有一名官差模样的男子敲了秦府的大门,对门口的守卫道:“我们乃是顺天府的人,府尹潘大人说了,临近年底,盗贼猖狂,又逢两国朝贡,所以多派了几个人过来,给两位兄弟换个班。”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衙役,挂着腰牌,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秦府的守卫立刻通知了幽兰。
幽兰紧蹙着眉头道:“现在各个地方人手都不够,怎么还要派人到这儿来?且我这身份更不合适,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参上两位大人一本,那就更糟了。小一,你去备车,我去找府尹大人当面回绝。”
她换了一身庄重些的衣服,带着小一上了马车。
路上的积雪己经被来往的车辆踩踏成了黑色的碎冰,马车一路缓缓行驶着,幽兰昏昏欲睡,却突然被颠醒了。
正迷糊着,一旁的小一突然摇了摇她的手臂,双眼透过车帘缝看向外面:“不是去府尹大人那里吗?怎么……怎么出城了?”
幽兰立刻撩开自己一侧的车帘,一股刺骨寒风迎面扑来。
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远,西周都是荒无人烟的乱石山丘,自己府上跟来的两个侍卫己不知去向。
她立刻朝着车夫大喊:“停车!”
谁知那车夫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扬鞭驱车,一路疾驰。
幽兰拉着慌乱不己的小一,将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冷静地低声在她耳边道:“听着,我们现在必须跳车。跳下去之后,不管哪儿受了伤,脱掉你身上厚重的衣服,拼命朝城里跑。不管对方说什么,你都不要停下来,听到没有!”
小一呆滞地点点头,幽兰怕她根本没听明白,立刻用冰冷的手捧着她的脸道:“跑,不顾一切地跑!”
说罢,她掀开车帘,拉着小一,在疾驰的马车中一跃而下。
两人重重地摔落在地,连续翻滚数圈,首至撞上石头才停下。
幽兰痛得仿佛全身骨骼碎裂。她强忍剧痛,挣扎着爬起,迅速脱去厚重的衣物,一把拉起仍在呻吟的小一,厉声喝道:“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