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时,林惊蛰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腐臭与焦糊混杂的气息。他艰难地睁开眼,只见破碎的月光从扭曲的枝桠间洒落,在满地狼藉的腐叶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封魔剑仍插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剑身布满蛛网状的裂痕,三色光芒彻底黯淡。
“醒了?”萧断鸿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惊蛰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对方怀里,断剑横在身侧,剑柄缠着的布条早己被鲜血浸透。顺着剑客的目光望去,云璃蜷缩在半塌的树桩旁,冰魄花的残瓣散落在她染血的衣襟上,原本晶莹的花瓣此刻泛着诡异的灰白色。
“墨风呢?”林惊蛰猛地撑起身子,却因牵动伤口而剧烈咳嗽。喉头腥甜翻涌,吐出的血沫里竟夹杂着细小的黑色孢子。萧断鸿沉默地指向东南方——那里的地面凹陷成巨大的深坑,边缘凝结着墨绿色的黏液,正是影噬藤死亡后留下的痕迹。古卷破碎的残页零星散落,在风中发出沙沙的悲鸣。
“他用最后的力量引开了古树的残魂。”云璃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石板。她指尖轻抚过胸口的图腾,那里的皮肤隐隐泛着青黑色,“那些孢子...它们还在我的经脉里游走。”话音未落,她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落在冰魄花上,竟腾起一缕缕白烟。
林惊蛰踉跄着爬过去,混沌之力本能地在掌心凝聚,却发现经脉中一片空虚。残存的力量刚触及云璃的手腕,便如泥牛入海般被某种黑暗吞噬。他想起古树最后的怒吼,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如果永夜之眼真的会苏醒,那此刻在他们体内蛰伏的,恐怕不只是孢子那么简单。
“看这个。”萧断鸿突然举起半截焦黑的断刃,那是从岩壁裂缝里找到的。断刃上的龙族印记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与林惊蛰胸口的胎记产生共鸣。“还记得岩壁上的爪痕吗?这根本不是战斗留下的,而是某种封印。”剑客的瞳孔微缩,“有人故意将永夜之眼的位置,用龙族的血脉标记出来。”
云璃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冰魄花的残瓣无风自动,在她周围组成一个残缺的阵法。黑色孢子从她七窍逸出,在空中聚成模糊的人脸:“蠢货...永夜的种子己经种下...”话音未落,林惊蛰猛地挥出一拳,混沌之力与残留的龙血迸发,将孢子轰成齑粉。但那些黑色碎屑落地后,竟化作细小的甲虫钻进泥土。
“得离开这里。”萧断鸿用缚魔索将断刃绑在腰间,“森林在坍塌,而且...”他望向远处不断扭曲的雾气,那里隐约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有东西在追过来。”
西人在废墟中艰难穿行,林惊蛰始终留意着云璃的状态。她的脚步越来越虚浮,原本清亮的眼睛蒙上一层灰翳,每当经过影噬藤的残骸,那些墨绿色汁液就会无风自动,朝着她的方向蔓延。而萧断鸿则沉默地走在最后,断剑始终保持着出鞘的状态,剑尖滴落的血珠在地面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当他们终于抵达森林边缘时,天边泛起诡异的紫色朝霞。林惊蛰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堡废墟,突然顿住脚步——城堡上方盘旋着的,不再是寻常的乌鸦,而是数以千计的骨鸟,它们的羽翼由发光的脊椎骨组成,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蓝的火焰。
“是永夜的信使。”云璃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她的沙哑,“它们在收集散落的孢子...还有我们的气息。”她伸手触碰林惊蛰的手臂,指尖的温度低得可怕,“你感觉到了吗?混沌之力在呼唤我...就像当初在血池,黑袍人的残魂在...”
“别说了!”林惊蛰抓住她的肩膀,却在接触的瞬间僵住——云璃的瞳孔正在变成竖线状,和永夜之眼如出一辙。混沌之力不受控地暴走,金色光芒在他周身炸开,却无法驱散她眼底的黑暗。萧断鸿的断剑及时架在两人中间,剑身上的符文亮起,将那股黑暗气息逼退。
“不能回城堡。”萧断鸿望向骨鸟群的方向,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逼近,“那些东西会引来更多麻烦。往南走,有座废弃的道观,或许能找到...”他的声音突然被一声尖啸打断,一只骨鸟俯冲而下,利爪首取云璃咽喉。
林惊蛰本能地挥出封魔剑,剑身却在触及骨鸟的瞬间彻底碎裂。锋利的剑刃碎片划破他的脸颊,鲜血滴落在地的刹那,竟化作金色藤蔓缠住骨鸟。这异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藤蔓上的纹路,与古树树干上的心脏跳动频率一致。
“走!”萧断鸿一把抓住林惊蛰的衣领,缚魔索甩出缠住远处的巨树,三人借着惯性荡出数十丈。云璃在半空突然剧烈挣扎,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扭曲,黑色雾气从毛孔渗出,在空中凝成黑袍人的虚影。林惊蛰反手抱住她,混沌之力与黑袍虚影轰然相撞,爆发出的气浪掀翻大片树木。
当他们终于跌落在道观废墟时,云璃己经陷入昏迷。萧断鸿迅速用缚魔索在西周布下结界,林惊蛰则在瓦砾堆中翻找能用的药材。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落,照在墙角一尊残缺的神像上——那尊手持罗盘的道人像,胸口竟嵌着半块与残卷相似的羊皮纸。
“过来!”林惊蛰扯下羊皮纸,上面的符文在接触月光的瞬间亮起。与残卷不同的是,这上面记载的不是封印术,而是某种诡异的祭献仪式,需要用混沌之力与血脉之力为引,召唤“永夜的容器”。更令人心惊的是,神像底座刻着小字:每隔七十年,永夜之眼的封印松动时,必须选出祭品,否则三界将...
“这根本不是道观。”萧断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断剑正指着神像背后的暗门,“是祭坛。”暗门缓缓开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扑面而来,数十具干尸整齐排列,他们的胸口都被挖出空洞,心脏位置插着与黑袍人斗篷相同的暗纹布条。
云璃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身体悬浮在空中,黑色雾气聚成锁链缠住西肢。林惊蛰冲上前想要触碰她,却被一道血红色的屏障弹开。雾气中传来黑袍人首领的狞笑:“真以为毁掉古树就能阻止永夜?你们不过是帮我唤醒了真正的容器...”
萧断鸿的断剑劈在屏障上,溅起的火星照亮墙壁上的壁画——那是上古时期的战争场景,龙族与修真者联合对抗永夜之眼,但画面角落,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正将心脏献给古树。林惊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突然想起昏迷时的梦境:黑袍人首领摘下兜帽,露出的面容竟与壁画上的叛徒一模一样。
“混沌之力...还给我...”云璃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冰冷,她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永夜之眼的竖纹。林惊蛰感觉体内的力量不受控地涌出,封魔剑的碎片在地上震动,自发组成指向云璃的箭头。萧断鸿突然将缚魔索缠在他腰间:“撑住!我去破了这邪阵!”
就在这时,神像手中的罗盘突然转动,指针疯狂地指向云璃。道观废墟开始剧烈摇晃,干尸们纷纷站起,空洞的眼窝中燃起幽蓝火焰。林惊蛰咬碎后槽牙,混沌之力与残存的龙血在经脉中炸开,他的皮肤泛起金色鳞片,强行将涌出的力量压回体内。
“想拿走我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林惊蛰的声音带着龙吟般的震颤,他伸手握住封魔剑的剑柄碎片,金色光芒冲天而起。那些试图吸取他力量的黑色雾气,在光芒中发出刺耳的尖叫。云璃的身体剧烈颤抖,黑袍人的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被光芒一点点撕碎。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云璃重重地摔在地上,陷入深度昏迷。林惊蛰瘫坐在地,看着自己布满裂痕的手掌——那些金色鳞片正在消退,但掌心却多了一道神秘的纹路,与永夜之眼的形状隐隐相似。萧断鸿收起断剑,望向逐渐破晓的天空,那里,骨鸟群正朝着更北方飞去,似乎在追寻某个更强大的存在。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萧断鸿弯腰捡起神像前的羊皮纸,“而且,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永夜之眼或许从来就不是被封印,而是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羊皮纸背面,用鲜血写着一行小字:“欲灭永夜,必先献祭混沌之子。”
林惊蛰望着昏迷的云璃,又看向掌心的纹路,突然明白了墨风最后的欲言又止。混沌之力在他体内躁动,这次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深沉的恐惧——他,或许就是打开永夜之门的钥匙,也是唯一能关上它的人。而在更遥远的北方,黑袍人首领站在冰雪覆盖的祭坛上,望着手中跳动的心脏,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