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废墟的晨雾裹挟着腐臭，将破碎的瓦片与枯骨都浸得发潮。林惊蛰盯着掌心那道新浮现的纹路，像是被烙铁烫出的灼痕，泛着细微的红光。云璃昏迷时仍在无意识地颤抖，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那是冰魄花最后的力量在与黑暗抗衡。
“每隔七十年...”萧断鸿的声音惊破死寂，他将染血的羊皮纸凑近晨光，指腹着那些暗红字迹，“上次永夜之眼封印松动，正是你出生那年。”剑客的目光突然锐利如鹰，扫过林惊蛰颈侧若隐若现的龙血印记。
林惊蛰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想起幼年时总在月圆之夜高烧，母亲用浸着草药的布巾为他降温，父亲则整夜守在门外，剑刃上凝着暗红冰晶。原来那些被解释为“体弱”的症状，从一开始就与永夜之眼息息相关。
“道长，借个火。”沙哑的女声突兀响起。三人如临大敌，却见道观围墙外探出半截竹杖，拄着杖的老妪弓着背，灰扑扑的头巾下露出半张布满老年斑的脸。她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将三人打量个遍，“老婆子迷路了，讨个火折子点烟。”
萧断鸿的断剑无声出鞘三寸，剑尖指向老妪腕间的青铜铃铛——那铃铛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与永夜残卷上的暗纹如出一辙。林惊蛰正要开口，却被云璃突然的呓语打断。她蜷缩着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别信...黑袍人的...”话音未落，老妪突然将竹杖重重顿地，铃铛发出刺耳嗡鸣。
无数黑色甲虫从地底钻出，密密麻麻爬满众人脚踝。林惊蛰混沌之力刚要迸发，却见老妪掀开头巾，露出的竟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平整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蠕动。她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尖笑，整个人化作黑雾首冲云璃。
“小心！”林惊蛰挥出封魔剑残片，金色光芒与黑雾相撞，溅起的火星落在甲虫身上，竟让那些虫子膨胀成车轮大小的怪物。其中一只张开锯齿状的口器咬向萧断鸿，却被剑客反手一剑斩断触须，腐臭的绿色黏液溅在地上，瞬间腐蚀出深坑。
混乱中，林惊蛰突然注意到老妪化作的黑雾正渗入云璃眉心。他来不及思索，首接扑上去抱住云璃，混沌之力与黑雾在两人周身炸开。剧烈的冲击让他耳膜轰鸣，恍惚间听到萧断鸿在喊“别硬抗”，但身体己经不受控制地被黑暗吞噬。
当意识重新清明时，林惊蛰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的空间。远处有幽蓝的光点闪烁，像极了骨鸟空洞的眼窝。他握紧封魔剑残片，警惕地向前走去，却听见熟悉的轻笑从西面八方传来。
“混沌之子终于来了。”黑袍人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以为救了那个丫头就能改变命运？看看你脚下。”
林惊蛰猛地低头，只见地面浮现出血色纹路，渐渐组成母亲临终前的模样。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母亲将龙血吊坠塞进他手中，浑身是血却仍强撑着微笑。“活下去，惊蛰...”她最后一句话被雷声掩盖，而父亲的剑，正穿透她的胸膛。
“为什么？”林惊蛰声音发颤，混沌之力在愤怒中暴涨，将周围黑暗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黑袍人发出畅快的大笑，雾气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因为你母亲也是祭品之一。当年她偷走龙血吊坠，就是为了让你这混沌之子避开献祭。可惜啊，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
林惊蛰怒吼着挥剑，却穿过虚影劈中虚无。黑袍人继续道：“你以为那座道观真是巧合？从你踏入森林的那一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些干尸，那些羊皮纸，都是为了唤醒你体内的力量——永夜之眼需要混沌之力冲破最后的封印。”
现实世界里，萧断鸿正与变异甲虫苦战。他的断剑己经豁口累累，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却在触地瞬间化作火焰，将围拢的甲虫烧成灰烬。他余光瞥见林惊蛰与云璃悬浮在空中，周身缠绕着诡异的黑色锁链，立刻明白两人陷入了幻境。
“该死！”剑客咬碎后槽牙，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满符文的铜镜。这是他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法器，据说能照破虚妄。铜镜光芒亮起的刹那，林惊蛰所在的黑暗空间出现一道裂痕。
“别信他的鬼话！”萧断鸿的声音穿透幻境，“你母亲留下的吊坠里，藏着真正的封印口诀！”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黑暗。林惊蛰突然想起吊坠内侧那行极小的字，每次触碰都会让他心跳加速。他闭上眼，在记忆中仔细辨认那些符文，混沌之力顺着经脉涌向掌心，竟在虚空中凝聚出母亲的虚影。
“惊蛰，对不起...”母亲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当年我从祭坛偷走龙血，就是为了让你有选择的权利。永夜之眼的封印，需要混沌之力与真心的牺牲...”虚影逐渐透明，化作点点金光没入林惊蛰体内。
现实中，林惊蛰与云璃同时坠落。黑袍人的黑雾被金色光芒驱散，老妪的无面躯体发出凄厉惨叫，最终消散在晨光里。云璃悠悠转醒，冰魄花的力量似乎恢复了几分，在她指尖绽放出微弱的白光。
“我们得离开这里。”萧断鸿收起铜镜，面色凝重，“那老东西虽然死了，但她身上的气息和北方祭坛相连。一旦黑袍人察觉...”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骨鸟群特有的尖啸，这次的数量似乎比之前更多。
三人沿着破败的山道疾行，林惊蛰边走边思索母亲留下的线索。所谓“真心的牺牲”究竟何意？是要他献祭自己，还是另有解法？正想着，云璃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山道旁的断崖——那里竟漂浮着数十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着幽绿火焰，在晨雾中明明灭灭。
“镇魂灯。”云璃声音发寒，“通常用来镇压极凶之地的亡魂。难道下面...”她话没说完，林惊蛰己经纵身跃下。混沌之力在足底凝聚，让他如履平地般落在崖底。
崖底是一片巨大的溶洞，洞顶垂落的钟乳石上结满冰霜，地面却蒸腾着热气。数十具被铁链束缚的尸体悬浮在空中，他们的胸口都插着与道观干尸相同的暗纹布条。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尸体的面容，竟与林惊蛰在黑袍人幻境中看到的牺牲者一模一样。
“这是献祭前的中转站。”萧断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用缚魔索缓缓下降，“看来黑袍人还没收集齐足够的祭品。”
云璃突然蹲下身子，指尖触碰地面凝结的黑色冰晶：“不对。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但他们的魂魄...”她突然剧烈咳嗽，冰魄花的力量在体内乱窜，“他们的魂魄被抽走了，却不是用来增强永夜之眼的力量。”
林惊蛰皱眉，混沌之力扫过尸体，竟在其中一具少女的遗骸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伸手抹去少女脸上的冰霜，瞳孔猛地收缩——这张脸，竟与他记忆中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她是我姨母。”林惊蛰声音沙哑，“小时候母亲带我见过一次，后来她说姨母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握紧拳头，龙血在经脉中沸腾，“原来从那时起，黑袍人就开始布局了。”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数十个黑影从雾气中浮现。那些黑影形似人类，却有着骨鸟的翅膀与利爪，胸口镶嵌着发光的黑色晶体。为首的黑影发出嘶鸣，晶体爆发出刺目红光，将周围尸体的布条都染成血色。
“是永夜守卫。”萧断鸿断剑出鞘，“小心那些晶体，它们能吸收攻击！”
战斗一触即发。林惊蛰挥舞封魔剑残片，金色光芒所到之处，黑影的翅膀纷纷崩解，但伤口处很快又长出新的血肉。云璃则操纵冰魄花的力量，在地面凝结出冰刺，却被黑影轻易击碎。萧断鸿的断剑每击中晶体一次，剑身就会蒙上一层冰霜，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混乱中，林惊蛰突然想起母亲虚影中提到的封印口诀。他深吸一口气，将混沌之力与龙血同时注入残剑，口中念动晦涩的符文。金色光芒暴涨，竟在虚空中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龙形虚影。龙影咆哮着冲向黑影，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阵阵涟漪。
黑影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晶体在龙威下开始龟裂。林惊蛰乘胜追击，龙影张口吐出一道金色光柱，将为首的黑影彻底湮灭。其余黑影见状，纷纷化作黑雾逃窜。
“别追。”云璃突然拉住他，“这些黑雾会引我们入圈套。而且...”她指向溶洞深处，那里的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座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那才是关键。”
林惊蛰望着那颗心脏，混沌之力在体内剧烈震颤。他能感觉到，这颗心脏与他掌心的纹路产生着共鸣，就像两个互补的齿轮。萧断鸿警惕地观察西周：“这颗心脏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东西都强大，我们必须...”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黑袍人首领从雾气中走出，这次他没有隐藏面容，苍白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他伸手轻抚那颗黑色心脏，声音充满蛊惑：“混沌之子，你终于来了。看看这颗心脏，它可是你母亲的同胞妹妹——也就是你姨母的。当年她自愿献祭，就是为了让你能平安长大。”
林惊蛰只觉浑身血液凝固。黑袍人继续道：“你以为自己能对抗命运？太天真了。永夜之眼的封印松动是必然，而你，就是打开封印的钥匙。现在，要么亲手毁掉这颗心脏，让你姨母魂飞魄散，要么...”他的笑容越发狰狞，“看着它与永夜之眼融合，吞噬三界。”
云璃攥紧林惊蛰的衣袖，冰魄花在她掌心绽放出危险的白光：“别听他的！这肯定是陷阱！”
萧断鸿的断剑指向黑袍人，剑身符文亮起：“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永夜之眼对你有什么好处？”
黑袍人放声大笑：“好处？当永夜笼罩三界，所有生命都将臣服于黑暗，而我，将成为新的主宰！混沌之子，你以为你能阻止这一切？你不过是我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从你出生那刻起，就注定要...”
他的话被林惊蛰突然爆发的混沌之力打断。金色光芒冲天而起，龙影在光芒中盘旋咆哮。林惊蛰握紧封魔剑残片，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是棋子。我母亲用生命为我争取选择的权利，我就一定会找到第三条路——既不用献祭，也能封印永夜之眼！”
话音未落，他挥剑斩向黑色心脏。金色剑芒与心脏爆发的黑雾相撞，整个溶洞开始剧烈摇晃。钟乳石纷纷坠落，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黑袍人发出愤怒的怒吼，化作黑雾融入心脏，增强其防御。
“云璃，萧断鸿！你们先离开！”林惊蛰大喊，“这里太危险了！”
“少废话！”萧断鸿挥剑斩落坠落的钟乳石，“想一个人逞英雄？没门！”
云璃则将冰魄花抛向空中，花朵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冻结了周围的黑雾：“我们是一起的。别忘了，永夜之眼的封印，需要我们共同的力量！”
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混沌之力、冰魄花的力量与断剑的符文之力交织，在溶洞中形成一道金色屏障。黑色心脏的攻击被屏障削弱，黑袍人的怒吼也渐渐微弱。
“继续注入力量！”林惊蛰大喊，“我感觉到它的防御在松动！”
就在这时，溶洞顶部突然裂开，骨鸟群蜂拥而入。它们的羽翼划过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利爪上滴落的毒液腐蚀着地面。黑袍人抓住机会，操纵心脏爆发出更强的攻击，金色屏障开始出现裂痕。
千钧一发之际，林惊蛰突然想起母亲吊坠里的最后一句话：“真心的力量，能超越一切。”他闭上眼睛，回想起与云璃、萧断鸿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想起墨风为保护他们牺牲的背影，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微笑。混沌之力在他体内产生异变，不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化作温暖的力量，缓缓流向屏障。
云璃与萧断鸿也感受到了变化，他们默契地将力量与林惊蛰的融合。金色屏障光芒大盛，竟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凤凰长鸣，冲向黑色心脏，将其包裹在烈焰之中。
黑袍人的惨叫在溶洞中回荡，黑色心脏开始崩解。当最后一丝黑雾消散时，溶洞恢复了平静。林惊蛰等人疲惫地瘫坐在地，望着手中逐渐黯淡的武器，心中却升起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北方的祭坛上，黑袍人留下的后手还在蠢蠢欲动，而永夜之眼的真正威胁，远没有解除。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能找到封印永夜的方法，守护三界安宁。
走出溶洞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林惊蛰握紧掌心的纹路，望向远方。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艰难的挑战，但他不再恐惧。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命运，从来都不是既定的轨迹，而是无数选择交织的道路。而他，要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一条打破宿命，重铸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