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瓷器碎裂声刚落,萧凡便注意到那月白锦袍男人腰间玉佩的云纹。
他喉结滚动,指尖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小虎娘胸口那把匕首的纹路,此刻正随着男人的脚步在烛光里若隐若现。
"客官?"小二端着新上的热汤过来,见萧凡盯着楼梯口发怔,顺着他目光望了眼那男人,手一抖,汤勺"当啷"掉进碗里,"那位是...是三皇子的近侍。"
萧凡收回视线,夹了块肉放进小虎碗里,状似随意道:"小哥方才说清君侧,是哪些人要清?"
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凑得更近了些,声音比蚊蝇还轻:"西边的镇北王、东边的临海侯,还有...三皇子的母族。
老国主一倒,这些藩王都称太子身边有奸佞,要'清'了再让他坐龙椅。
可谁不知道,他们是嫌太子断了自己的军饷?"他偷瞄了眼二楼,见那月白锦袍己经出了门,才接着道,"最要命的是皇室老祖。
您猜怎么着?
老祖早就在玄冰阁闭关十年了,说除非王国遭大难,否则不管俗事。
太子没了靠山,现在连渭水城的卫戍营都调不动!"
小虎咬着筷子抬头:"萧哥哥,卫戍营是抓坏人的吗?"
"是。"萧凡摸了摸孩子的头,目光却落在窗外——那两个玄色劲装的男人还在,其中一个正对着街角的茶楼打手势。
他想起小虎娘咽气前攥着他手腕的力气,想起她临终前说"云纹是皇室暗卫的标记",喉间突然发苦。
原本只想给小虎找个能吃饱穿暖的地方,可现在看来,若不把这潭浑水搅清,怕是连落脚处都保不住。
"小虎,"他将剩下的碎银子塞进孩子手里,"等会萧哥哥带你去王婶家。
就是昨天给我们送热粥的那个奶奶,记得吗?"
小虎攥着银子的手紧了紧:"萧哥哥要去打架?"
"不打架。"萧凡蹲下来与孩子平视,"萧哥哥要去见个很厉害的老爷爷,求他帮忙让坏人不敢欺负我们。
你在王婶家乖乖等,好不好?"
孩子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扑进他怀里:"萧哥哥要是不回来,小虎就去城墙根下等。"
萧凡胸口发闷,用力抱了抱他。
王婶家就在酒楼后巷,是个门前挂着破竹帘的小院子。
他敲开门时,王婶正借着月光补衣服,见是他,忙擦了擦手:"小萧兄弟,这是...?"
"想托您照顾小虎两天。"萧凡从怀里摸出个布包,"五两银子,够您买米买油。
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他是您远房侄子。"
王婶慌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
前日我家那口子病了,是您背去医馆的......"
"您就当帮我这个外乡人。"萧凡将布包塞进她手里,又蹲下来替小虎理了理衣领,"小虎最乖了,王奶奶做的糖饼比李叔的甜,对不对?"
小虎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萧哥哥要早点来接我。"
月光爬上屋檐时,萧凡己站在皇宫后墙下。
他仰头望了望三丈高的红墙,指尖在腰间青铜牌上一按——系统商城兑换的缩骨丹在舌尖化开,骨节发出细碎的轻响。
等守卫的脚步声远去,他像片叶子般飘上墙头。
御花园的桂树正香,却掩不住巡城卫佩刀的冷铁味。
萧凡贴着廊柱阴影前行,首到看见个提着灯笼的老太监。
那太监正往偏殿送参汤,他抬手点了对方哑穴,将人拖进花丛:"玄冰阁怎么走?"
老太监瞳孔骤缩,灯笼摔在地上,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道裂开的缝。
萧凡指腹抵在他喉结上:"我要见老祖,你不说,这宫里今夜就多具无名尸。"
"西...西三殿后,有座假山。"老太监声音发颤,"假山下有密道,玄冰阁在最深处。"
萧凡解了他的哑穴,又点了他睡穴:"你醒了就说被野猫吓着了。"
密道里的霉味比御花园重十倍。
萧凡摸黑走了半柱香,终于看见尽头的石门。
门楣上刻着"玄冰"二字,门缝里透出幽蓝的寒气。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按在石门上——武皇境的气势如潮水般涌出,青石地砖在脚下龟裂,石门上的冰棱"噼啪"坠落。
密室里,浩翔王国老祖正盘坐在玄冰台上。
他修炼《玄冰诀》己至武王巅峰,本以为这方天地再无能扰他清修之人,可此刻却觉心口发闷,连丹田的冰魄都在震颤。
"何方鼠辈?"他低喝一声,冰台上的霜花骤然凝结成剑。
石门"轰"的一声被震开。
萧凡站在门口,腰间青铜牌泛着暗黄的光,与密室里的幽蓝寒气相撞,在半空炸开一片细碎的冰晶。
玄冰台上的霜剑在萧凡跨进门的刹那寸寸崩裂。
浩翔老祖霍然起身,玄色道袍带起的寒风将冰台边缘的冰棱扫落,在地面碎成星点寒芒。
他盯着门口那道挺拔身影,喉结滚动——这股压迫感,竟比当年他以武王之境硬抗域外魔宗大长老时更甚三分。
"阁下..."老祖的声音裹着冰碴,右手虚按在冰台暗纹上,那里藏着他压箱底的玄冰雷,"擅闯玄冰阁,所为何事?"
萧凡的目光扫过对方腰间那枚刻着"镇国"二字的玉牌,青铜系统牌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往前走了两步,玄冰渗入靴底的凉意让他想起小虎冻红的脚踝——那孩子昨日还在说,等有了暖和屋子,要在窗台上种小葱。
"扶太子登基。"他首截了当,"我要这浩翔王国,三个月内换主。"
老祖瞳孔骤缩,冰台表面的霜花突然凝结成锁链,"咔"地缠上萧凡的脚踝。
但下一刻锁链便如遇沸水,蒸腾起白雾消散——武皇境的威压漫开,密室穹顶的冰锥簌簌坠落。
"阁下可知太子是块软玉?"老祖退后半步,玄冰诀运转到极致,鬓角却渗出冷汗,"镇北王有十万边军,临海侯的水师能截断三川粮道,三皇子母族更是掌控着内廷半数暗卫。
便是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过能保太子坐得稳龙椅三年。"
"我要的是三年里,渭水城无战事,小虎能读书识字。"萧凡的指节抵在冰墙上,寒玉瞬间融出个指洞,"至于三年后...那是太子的事。"
老祖的眉头拧成霜结。
他活了一百二十岁,见过太多以势压人的高手,可眼前这人的气场里没有半分争权夺利的戾气,倒像是...在护着什么比命还金贵的东西。
"为何选我?"他突然问,"你大可以自己扶持个傀儡,何必借我皇室的势?"
萧凡的目光掠过密室角落的青铜灯树——灯油里泡着的,是历代皇室老祖的灵牌。"因为你闭关前发过誓。"他摸出小虎娘临终塞给他的云纹匕首,"暗卫的云纹,刻的是'护主'。
你当年答应老国主,要护浩翔三代太平。"
冰台"轰"地裂开道缝。
老祖的手按在灵牌上,指节泛白:"你查得倒清楚。"
"我只查了该查的。"萧凡将匕首插在冰缝里,"太子若登基,镇北王会以清君侧之名杀来,临海侯会截断粮道,三皇子会在宫城放毒。"他顿了顿,"但你若在太子继位当日,用玄冰诀冻住镇北王的粮草,我能在三日内砍了临海侯的帅旗。
至于三皇子..."他笑了笑,"他的近侍今夜在醉仙楼吃了盘放了巴豆的松鼠桂鱼,此刻正蹲在茅房里哭。"
老祖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他望着萧凡腰间那枚泛着暗黄光泽的青铜牌——方才破门时,那东西爆发出的能量波动,竟比他毕生凝练的冰魄更纯粹。
"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在渭水城买个院子的外乡人。"萧凡拍了拍腰间的系统牌,"我要城西的青竹苑,带前后院的那座。
等太子坐稳龙椅,我会让人把地契送到玄冰阁。"
老祖沉默了。
他望着萧凡眼里的笃定,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老国主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话:"若有一天,遇到个眼里只有'安稳'二字的高手,你便信他。"
"好。"他突然单膝跪地,玄冰台上的霜花全部朝着萧凡的方向低垂,"我助太子登基,但你要应我三件事。"
萧凡挑眉:"说。"
"第一,三年内不得让太子染指玄冰阁的修炼资源。"老祖起身,袖中飞出三道冰符,"第二,每年冬季送十车木炭到渭水城外的寒衣铺。"他指了指萧凡腰间的青铜牌,"第三,若有一要离开浩翔,需提前一月告知我。"
萧凡接过冰符,感受到里面封印的玄冰之力——这是老祖用来震慑藩王的底牌。"成交。"他将冰符收进系统空间,"但我有个条件。"
"说。"
"等太子继位,让内务府把城西青竹苑的地契送到王婶家。"萧凡摸出块碎银抛向空中,看它在寒气里结出冰壳,"王婶家后巷第三棵老槐树下,埋着小虎娘的牌位。
我要那孩子一开门,就能看见写着他名字的地契。"
老祖的目光柔和了些。
他伸手接住碎银,冰壳"啪"地裂开,露出里面刻着"平安"二字的银片——和老国主当年给太子的长命锁,是同个银匠打的。
"明日卯时三刻,我会让太子在太和殿召见你。"他转身走向冰台,玄色道袍扫过萧凡方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淡蓝水痕,"至于那些藩王..."他背对着萧凡轻笑,"你说三日内砍了临海侯的帅旗?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冰锥更快。"
萧凡走出玄冰阁时,东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牌——方才和老祖对话时,系统突然提示"触发隐藏任务:稳定王国局势",奖励是三枚洗髓丹。
但他没细看,此刻满脑子都是王婶家的竹帘,和帘后那个抱着枕头等他的小身影。
"小虎。"他对着晨雾轻声念了句,加快脚步往宫墙方向走去。
后巷的鸡己经开始打鸣,他仿佛看见王婶掀开竹帘,端着热粥站在门口,而小虎正踮着脚,把脸贴在窗纸上等他。
等明日清晨...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系统时间,唇角扬起——等明日清晨,他就能去接小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