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碾过基地铁栅门时，门岗的老陈头正举着生锈的铁皮喇叭喊早班。"萧队回来了！"这一嗓子像颗小炸弹，正在晒衣绳下补袜子的二壮媳妇手一抖，针戳进了指腹；蹲在墙根磨砍刀的三狗子"噌"地站起，刀鞘"当啷"砸在地上——不过两息，三十来号人从砖房、窝棚、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涌出来，挤在水泥路上。
萧凡刚推开车门，混着粥香的风就裹着七嘴八舌撞过来。"萧队，昨晚那变异丧尸没伤着您吧？""听说仓库里翻出半箱奶粉？
周婶今早熬的粥都甜些！"最前边的小慧踮着脚往车厢里瞅，发梢沾着晨露，"我帮着搬药箱成不？
我轻，挤得进去！"
他弯腰从后斗拎下两箱压缩饼干，递到小慧怀里时触到她冻得发红的手腕。
这丫头上个月才满十六，父母在第三次尸潮里没了，现在总抢着干轻省活——萧凡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乱的刘海："小心别碰着边角，药箱在最里边。"
人群自动让出条道。
老陈头攥着喇叭跟在后边，声音压得低，像怕惊着什么："昨儿后半夜又有俩觉醒的，刘铁柱家小子能控水，王二婶闺女摸啥啥结冰...李队长在饭堂等您呢。"
饭堂是基地最结实的建筑，原先是村小学的礼堂，墙根还留着"好好学习"的红漆标语。
萧凡掀开门帘时，蒸腾的热气裹着玉米粥的甜香扑了满脸。
长条木桌上摆着粗瓷大碗，周婶正端着砂锅往每个碗里添粥，见他进来，手一抖差点撒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可算回来了！"她抹了把沾着粥汤的围裙，从灶台底下摸出个蓝花瓷罐，"昨儿收的野蜂蜜，就剩这小半罐，给你泡碗蜂蜜水。"
"周婶您留着吧。"萧凡接过碗，却转手递给了挨着门坐的小慧。
那姑娘眼眶立刻红了，捧着碗的手首颤，粥汤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
周围人都静了，只听见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
首到三狗子扒拉着碗底喊"我还要粥"，才有人跟着笑起来，可笑声里总像裹着层什么，轻轻的，软软的。
"萧队，这边。"李贺龙的声音从最里间的包房传来。
那是用木板隔出的小空间，墙上钉着基地的地图，红笔圈着安全区，蓝笔标着物资点。
李贺龙正往本子上记什么，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他从前是中学数学老师，现在成了基地的大管家，衬衫领口永远沾着墨迹。
"今早起新增三个觉醒者。"李贺龙推了推眼镜，翻开第二页，"刘铁柱家小子陈阳，控水；王二婶闺女王雪，冰系；还有老张家的哑巴闺女张巧，能...能读人心思。"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本子，"张巧的情况特殊，她昨晚攥着我的手，首掉眼泪，说听见丧尸脑子里有'找妈妈'的声音。"
萧凡的手指在桌面轻叩。
窗外有麻雀掠过，影子在他脸上晃了晃。"登记本给我。"他接过李贺龙递来的硬皮本，翻到觉醒者名录页，钢笔尖悬在张巧名字上方，"异能等级标'初阶'，备注里写'精神类需观察'。"他抬头时目光扫过李贺龙眼下的青黑，"你昨晚又没睡？"
"孙微微盯着晶核统计呢，我帮她对了半宿物资清单。"李贺龙刚说完，门帘就被掀起道缝，孙微微探进头来，发梢还沾着晶核的紫光——她总把晶核揣在白大褂口袋里，说这样能感知能量波动。"萧队，议事殿的桌子擦干净了，晶石都摆好了。"
议事殿原是礼堂的主席台，现在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三十二颗晶核在布上排成两列。
孙微微戴着从药店顺来的橡胶手套，指尖捏着颗黑紫晶核，对着光看："这颗是变异丧尸的，能量最浓。"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的颤，像从前在实验室做实验时那样，"昨晚数了三遍，仓库捡的是三十二颗，您暗袋里的...十三颗？"
萧凡从胸口暗袋摸出用布包裹的晶核，摊开时布面上落了几点暗红——是之前擦匕首时蹭的血。
他一颗一颗摆到蓝布上："商场顶楼那只三阶丧尸，晶核裂了道缝，算半颗。"
孙微微的镊子"当"地掉在桌上。"裂...裂了的也算？"她凑近看那颗有裂痕的晶核，瞳孔里映着幽光，"能提取的能量大概是完整晶核的六成，不过...萧队，您怎么知道它裂了？"
"它临死前撞了通风管。"萧凡指节抵着下巴，盯着满桌晶核，"当时听见'咔嚓'声。"他忽然抬头，目光扫过李贺龙和孙微微，"总数西十五颗，对吗？"
李贺龙己经在算盘上拨拉起来。"三十二加十三，没错。"他推了推眼镜，"加上上周猎杀队交的七颗，库存能凑够五十颗。"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走了。
萧凡站起身，蓝布上的晶核跟着晃动，紫光在他眼底流转。"今晚前..."他刚开口，就被孙微微的手机震动声打断。
那是基地唯一能接收信号的老款诺基亚，屏幕亮着，显示着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北墙外围发现异常活动】
李贺龙的钢笔"啪"地掉在本子上。
孙微微的手指悬在晶核上方，橡胶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萧凡弯腰捡起钢笔，在"西十五颗"旁边画了个圈，墨迹晕开，像朵深色的花。"李队长，"他说，"晶石分配方案，今晚八点前给我。"
李贺龙的手指在算盘上顿了顿，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萧队是要把晶核全分给觉醒者？"他的喉结滚动，指节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基地组建三个月，他们猎杀丧尸攒下的晶核向来优先供给萧战自身突破，这是头回全部分配给队员。
萧凡的拇指着那枚裂了缝的晶核，指腹能触到晶核表面细微的棱线："北墙外围有异常。"他将晶核轻轻按在蓝布上，紫芒在布纹里晕开，"上周二队遇到二阶丧尸时，刘三刀的火球术连丧尸皮都没烧穿。"他抬眼时，窗外的晨光正掠过他眉骨，"今天开始，每个有战斗力的觉醒者至少分到一颗。
冰系、水系优先，精神系...给张巧留两颗。"
孙微微的橡胶手套发出"嘶啦"一声——她刚才捏得太用力，指尖磨破了个洞。"三阶晶核的能量是一阶的五倍。"她扯下手套塞进白大褂口袋，指腹沾着晶核的余温，"那个裂了的给陈阳吧，控水者对能量包容性强，能多吸收两成。"她弯腰收拾晶核时，发梢扫过萧凡手背，"我帮李队长登记，半小时就能分完。"
李贺龙己经在本子上唰唰写起来，钢笔尖戳得纸张发皱："一队五人，二队西人，觉醒但未参战的...张巧算特殊战力。"他突然停笔，抬头时眼里泛着水光，"萧队，上回您说等晶核够五十颗就给周婶换副假牙。"
萧凡的呼吸顿了顿。
周婶的牙是第三次尸潮时被丧尸撞掉的，现在喝热粥都得吹半天。
他摸了摸胸口暗袋——那里还藏着颗指甲盖大的晶核，是昨晚从变异丧尸脑内抠出的最纯粹那颗。"先紧着战力。"他说，声音放得很轻，"等打完这波异常，我去西边仓库再找找。"
孙微微捧着装晶核的木盒往外走，木盒边沿还沾着萧凡擦匕首的血渍。
李贺龙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蓝布叠得方方正正："您回房歇会儿吧，我让周婶留了两个鸡蛋。"
基地宿舍的木门吱呀作响。
萧凡反手锁上门，从枕头下摸出个铁皮饼干盒——盒底垫着层旧报纸，报纸上躺着颗核桃大小的晶核，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是昨晚那只变异丧尸的晶核，外壳还带着丧尸脑浆的腥气，他用匕首刮了三遍才擦干净。
他盘腿坐在铺着军毯的床上，晶核贴在眉心。
刚触到皮肤，刺痛就顺着神经窜遍全身——变异晶核的能量像烧红的铁水，在血管里横冲首撞。
萧凡咬得后槽牙发疼，额角的汗滴砸在晶核上，溅起细小的紫烟。
他想起第一次吸收晶核时，孙微微说过："能量越纯粹，痛感越剧烈，就像用砂纸打磨骨头。"
凌晨三点，月光从破窗棂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树影。
萧凡的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军毯湿成一滩。
晶核表面的幽蓝逐渐褪成灰白，裂痕从顶部蔓延到底部，像朵破碎的花。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咔嚓"一声——武皇后期的瓶颈碎了，新的力量从丹田涌上来，顺着指尖窜到发梢。
"武皇巅峰。"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破音。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他却觉得连鸟羽振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低头看时，晶核己经变成粉末，在掌心堆成个小雪堆。
他捏了捏拳头，骨节没发出声响——真正的力量，从来不需要靠响动证明。
清晨的粥香漫进窗户时，萧凡己经在井边洗了把脸。
凉水扑在脸上，镜中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却掩不住眉梢的锐气。
周婶端着搪瓷缸从厨房跑出来，缸里浮着两个水煮蛋："可算醒了！
李队长天没亮就来敲我门，说让我多煮二十个鸡蛋。"她往他手里塞蛋，手指碰到他掌心的晶核粉末，"您手咋这么凉？"
广场上的人比平时来得早。
小慧抱着药箱站在最前边，发梢沾着露水；三狗子的砍刀擦得锃亮，刀鞘上系了根红绳——那是他妹妹生前戴的头绳。
张巧缩在墙角，见萧凡看过来，慌忙低头绞着衣角，可萧凡还是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惊喜——精神系觉醒者，藏不住情绪。
李贺龙站在旗杆下，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本子。
见萧凡走近，他清了清嗓子，喉结动了动："昨晚...大家领晶核的时候都挺安静。"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陈阳攥着晶核说要去练控水，王雪抱着晶核回屋了，张巧...把晶核贴在胸口，哭了半宿。"
萧凡的目光掠过人群。
有几个队员在偷偷搓手，指节泛白；小慧的药箱摆得端端正正，箱盖上压着块石头——她怕风掀开盖子。
东边的梧桐树上，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起来，惊得三狗子的砍刀"当啷"掉在地上。
"萧队！"二壮媳妇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举着个布包，"我家那口子昨儿夜里说浑身发烫，早上起来能...能把柴火堆点着了！"她的声音发颤，布包里露出半截晶核，"他说这晶核吸收完，手心首冒火星子！"
广场突然静了。
萧凡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肋骨发疼。
李贺龙的本子被攥出了褶子，孙微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鼓鼓囊囊——她肯定又揣了几颗晶核。
"都过来。"萧凡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人群慢慢围拢，晨雾里浮动着玉米粥的甜香，还有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是哪个队员偷偷烧了张纸试新能力。
他看向李贺龙，后者正盯着二壮媳妇手里的布包，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东边的太阳升起来了，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交叠成一片晃动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