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得比萧凡预想的晚。
龙老拉着他说南海渔场的奇闻，齐庚庚捧着茶杯插科打诨，颜星云则不动声色地添酒，首到墙上的西洋钟敲过十一下，老人们才陆续起身告辞。
"萧先生。"柳如烟捧着他的外套站在玄关，旗袍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道温柔的弧线，"今晚月太亮，你骑电动车回出租屋不安全。
东院空着间客房，被褥都是新晒的。"她指尖蹭了蹭衣扣，珍珠耳坠在廊灯下晃出细碎光斑，"爷爷说...你要是不嫌弃。"
萧凡望着门外被月光浸得发白的青石板路。
他确实不喜欢深夜应酬——外卖员的生物钟总在提醒他，这时候该蹲在便利店吃关东煮等最后一单了。
可对上柳如烟眼底的期待，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麻烦柳小姐。"
东院比主厅安静许多。
柳如烟提着琉璃灯引路，竹影在粉墙上摇曳，像谁用毛笔画了半幅水墨。
到了房门前，她突然转身，发梢扫过他手背："我让厨房煨了银耳羹，等下给你送过来？"
"不用。"萧凡刚要拒绝，却见她睫毛颤了颤，后半句软了下来，"要是方便的话...谢谢。"
柳如烟走后，他坐在雕花拔步床上脱鞋。
床围上雕着松鹤，和她晚宴时说的翡翠摆件倒有几分像。
窗外的桂香混着新棉絮的味道钻进鼻子，他忽然想起上午在松风阁——那姑娘蹲在湿台阶上捡外卖单，发梢沾着露水，说"萧先生的外卖箱该换了"。
那时他只当是客气话，没成想傍晚真有个黑檀木箱子送上门，锁扣是鎏金的，比他用了三年的破铁箱沉三倍。
"叩叩。"
门被轻轻推开。
柳如烟端着青瓷碗进来，发簪松了半支，碎发垂在颈侧。"糖放少了，怕你不爱甜。"她把碗放在案几上，自己却没走，指尖绞着帕子在圆桌边坐下，"萧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凡舀银耳羹的勺子顿在半空。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问——从龙老拍桌叫好时颜星云的眼神，从齐庚庚擦眼镜时发亮的瞳孔，这顿饭局里的每个老江湖都在等他摘下面具。
"国家部门的武者。"他放下碗，"武神境界。"
柳如烟的手指绞得更紧了。
帕子上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一团，"那...上午在松风阁..."
"送外卖是习惯。"萧凡笑了笑，"系统绑定那年我刚失业，第一单送的是酸辣粉，客户是个坐轮椅的老太太。
她给了我二十块小费，说'小伙子手稳，比我儿子强'。"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能飞能打的时候，反而舍不得丢了这双手——沾过油腥的手，比握剑的手暖。"
柳如烟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的指尖凉得像浸过井水，"可你今晚喝茅台的样子，像喝凉白开。"
"酒是穿肠剑。"萧凡反手覆住她的手，掌心里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但柳小姐递的石斑鱼，是人间烟火。"
廊下的灯笼被风掀得晃了晃。
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洒了层银霜。
柳如烟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却没抽回手："爷爷总说，颜家的药行缺把火。"她望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空间戒指，"你这样的人...是不是那把火？"
"颜家的药材行，该烧的是悬壶济世的火。"萧凡松开手，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块鸽蛋大的晶石，"这颗聚灵晶给颜老先生。
他武灵巅峰卡了十年，这东西能帮他打通任督二脉。"
柳如烟捧着晶石的手在抖。
晶石泛着幽蓝的光，像把月亮揉碎了装进去。"这太贵重了..."
"不算什么。"萧凡起身推开窗，桂香裹着夜露涌进来，"我明天要去太阳国。
有些事得提前准备——颜家要是信我，三日后让楚助理把药材清单送到松风阁。"
柳如烟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她起身时旗袍扫过他裤脚，像片轻轻掠过水面的花瓣："我...我去给爷爷送晶石。"
"明早再送。"萧凡按住她的肩，"老先生要是现在看见这东西，能拉着你聊通宵。"
这一夜，东院的窗灯亮到很晚。
次日清晨，萧凡在院门口等楚助理的车。
柳如烟捧着青瓷茶盏站在台阶上，发簪己经别得端端正正，只是眼尾还带着点没睡好的红："爷爷让我给你带了陈皮。"她把纸包塞进他怀里，"说南海的海风潮，泡水喝去湿。"
正说着，颜星云柱着龙头拐杖从角门出来。
他盯着孙女泛红的眼尾，捋着胡子笑："烟烟昨晚在我房里坐了半个时辰，说要学熬银耳羹。"
"爷爷！"柳如烟跺了跺脚，旗袍下摆扫得台阶上的露珠西溅，转身跑回了主厅。
颜星云望着孙女的背影摇头，目光落在萧凡怀里的纸包上："小友送的东西，烟烟天没亮就拿来了。"他从袖中摸出聚灵晶，指尖刚碰到晶石表面，整个人突然一震——晶石化作一道蓝光钻进他掌心，经脉里蛰伏十年的滞涩感竟像春雪遇阳，簌簌化了个干净。
"这是..."颜星云瞳孔骤缩，抬头时眼里己没了昨夜的客套，"萧先生，颜某代烟烟谢你。"
萧凡刚要说话，忽然觉得丹田处有股热流翻涌。
那是突破前的征兆——系统空间里的培元丹在发烫，南海的海风里似乎有什么在召唤。
他握紧车把手，对颜星云拱了拱手："颜老先生，等我从太阳国回来，再陪您喝那坛二十年的茅台。"
车发动时，他看见后视镜里柳如烟从主厅跑出来。
她挥着帕子，发梢沾着晨露，像极了那天在松风阁帮他捡外卖单的模样。
"楚助理，开快点。"萧凡摸了摸空间戒指里的培元丹，喉间泛起一丝甜腥——宗师境界的门槛，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