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演不明白自已犯了什么错。
对于坊间的传闻，什么李自成有断袖之癖，他也听了一嘴。
他就不相信有这么回事。
“陈大人，你看看这封信，在这里帮孤王拟个回复。”苗书倒没有故意吓他的意思，而是真有借用他效力之处。
陈演接过信来一看，发现这封信的内容非常吓人。仅仅看了一眼封皮，就把陈演吓得大气不敢出——《大清国皇帝致书于西据明地之诸帅书》。
“打开！”苗书命令陈演。
这是一封信。
陈演看封皮就知道了，但是真正阅读这封信的内容，还是让陈演不寒而栗！
“兹者致书，欲与诸公协谋同力，并取中原，倘混一区宇，富贵共之矣。不知尊意何如耳。”
信的内容很短，竖排并立，分两排写就，从这封信的落款时间看，这封信应该是两个月前就发出的，那个时候，李自成的大军刚刚从西安出发，踏上东征的道路。如果那个时候陈演看到这封信，定然勃然大怒，斥责这是清军与流贼互相勾结的证据，东西夹击我大明帝国。我大明帝国，早已岌岌可危，众人却尚在睡梦中。
但是，现在，陈演仍然很震惊。
“王爷，这封信，尚未回复？”
“是的，孤王也是刚刚收到这封信。送信之人以为孤王在西安，就往西安送。到了榆林，才知道我大军已经进至太原。刚送到太原，京师就陷落了。我也是刚收到这封信。陈大人，你觉得孤王该怎么回复这封信。”苗书询问。
李自成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洗白自已。
他当然可以声称，刚刚看到这封信。如果从时间上推算，也确有可能。但是，立场不允许陈演如此这样想。
至于回信。
陈演斟酌着回答：“此信发出之时，大王尚在西安，当彼时，朝局与现在完全不同。此时回信，并无效用，不若装作从未收到此信！”
“孤王本有此意，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孤王已经草就一封回信，陈大人帮孤王抄写一遍即可！”苗书躺在床榻上，把屁股的方向朝向陈演。
陈演惊呆了，这信出于自已之手，以后就不方便洗脱了。
如果以后朝议，白纸黑字，岂不是就算是自已的意思了。
崇祯活着的时候，君臣就互相推卸责任，便是如此这般。
比如，关于是否应该调吴三桂的宁远军回京城防御大顺军，就讨论了足足两个月。崇祯皇帝就是不下旨，陈演也带着内阁顶着，不定调子。大家就互相拖呗，看谁拖得过谁。最后，皇帝实在忍不住了，定下了调吴三桂回京的调子，但是仍然让陈演的内阁先出条陈。陈演眼看推托不过，这才提出，上条陈可以，但是必须由辽东的两位巡抚共同署名才可以最终定案。崇祯皇帝认为此议可行。于是，内阁将这份条陈发往辽东，让两位巡抚一起署名，两位巡抚也拖着不签字。
哈哈！
又拖两个月。
等巡抚终于签上了字，神京城就陷落了。
为什么皇帝不下旨，内阁也不条陈呢？因为调吴三桂回京不是一件小事，吴三桂的防区在宁远，不在山海关。宁远是山海关外，大明最后的一座孤城。只要宁远在，辽东的所有失地仿佛就尚在大明版图内。如果宁远丢了，那么辽东的国土算是彻底沦陷了。
而且，如果是敌人攻击，宁远丢了，那么冤有头债有主，守将有责任。现在不是，现在是朝廷主动调吴三桂回京，需要主动放弃宁远城。而且宁远城里不仅有军队，还有百姓，要连同百姓一起带回关内。这样一来，皇帝下这个旨，以后就是皇帝丢失国土。内阁上条陈，那就是内阁失陷国土。巡抚签这个字，那就是巡抚放弃国土。联系以前陈新甲被砍头的事情，傻瓜才替崇祯背这个锅。
总之，皇帝不想背负失陷国土的责任，内阁也不傻，也不背这个锅。最后大家都签字，然后等签完字，时间窗口就拖过去了，大明直接亡国了。
现在，又是同样的局面，李自成让陈演抄一遍。
说得好听，抄一遍！
这是一把利刃。
会成为陈演以后仕途上的绊脚石。
不过，陈演拿到李自成递给他的草稿内容后，很快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那信里称呼对方“东据辽地诸帅”，呵呵，李自成倒是蛮可爱。你不称呼我为大顺国皇帝，我也假装不认识你，称呼你为“东据辽地之诸帅”！
再往下看，陈演决定，李自成不同于崇祯，他可不会像崇祯那样磨磨唧唧，杀个人还要走程序。而且，这封信的内容，没有风险。说不定，还有好处。
“东据辽地之诸帅，山河阻隔，不知尊号。前日信件，朕已收到。去岁获悉贵国国主更替，君已登基称帝，号摄政国王，甚为奇怪，不知该称号何意。及至近日，有藏地喇嘛返京路过京师，朕方悉之，尔所谓摄政王，举德化九州四夷之旗，行欺负孤儿寡妇之实，岂不悲哉。不如将该妇嫁与本王，本王与兄约为兄弟之邦。既可使兄免于责难，又可使本王得一外地媳妇，一举两得。”
哈哈！
陈演越抄越开心，忽然听到李自成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陈大大，你还不宽衣睡觉？”
陈演偷瞧一眼李自成，闯王正躺在床榻上“搔首弄姿”。陈演所学有限，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李自成现在的姿势。
“哦！”陈演心中害怕极了，沉浸在大清国主与大顺国主的文字攻伐中，他几乎忘了断袖传闻这回事。自已一个老头子，难道李自成真有那癖好不成。
现在也不是“摇人”的时候呐。
万一李自成存了杀人灭口之心。
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王爷，臣有痔疮，先行告退了！”
陈演兵行险招，说完也不等李自成回话，就落荒而逃。
吓走了陈演，苗书开心的笑道：“小样，跟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