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山海关。
陈演勿勿出关。
迎接自已的家私。
打开一个箱子,看到里面只摆放了五千两白银时,他仍然笑容满面。
“崇祯是胸襟狭窄的像个傻冒,李自成则不同,胸怀宽广的同样像个傻冒!”
“哈哈,两个异曲同工的傻冒!”
跟其他对大顺军抱有幻想的同僚不同,陈演从最开始就看出了李自成的谋划。
李自成肯定会榨干净京师的每一块铜板。
此次李自成孤身犯险前出山海关,鸠杀吴三桂失手后,陈演本想趁乱溜走,却被白鸠鹤盯得紧紧的。之后又被告知,他不用随顺军回京师。
这什么意思?自已被留在关宁军中了?
有那么一刻,陈演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现在他仍然不相信。
如果这些银子落在崇祯的手里,想让崇祯心甘情愿的把银子吐出来,送归原主,那肯定千难万难。
但是,自家银子落到李自成手里,李自成还真给送回来了?
咄咄怪事。
第一次,送了一万两银子回来,已经极大的超出了陈演的预料。
这一次,又送来五千两银子。
虽然,数量少了一半。
但是,每多送来一两银子,也是自已赚的。
如果李自成把这些银子自已闷头收了,藏着不给自已,陈演大人拿李自成没有任何办法。
“李自成真的傻到冒泡!”陈演感叹道。
……
吴三桂也正在听手下汇报这件事。
吴三桂比陈演知道的多一些,这只是大顺军跟自已保持沟通的一个渠道。
说穿了,大顺军是一群山沟沟里钻出来的泥腿子,跟吴三桂根本不认识。
连找个中间人传话都找不到。
陈演就是扮演了这个角色。
只要陈演在关宁军中多待一天,大顺军就有借口找陈演来接近吴三桂。
这样,双方不就保持了沟通嘛。
至于陈演的银子,只是为了保持良好的沟通氛围。
在两天之前发生了李自成亲身赴险,鸠杀吴三桂失败的事情后,双方的关系更加尴尬。
但吴三桂兵力有限,不好跟李自成全面翻脸,只能假装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李自成阵营抵近观察了两天,发现吴三桂没有应激反应后,也撤回了京师。
双方保持了“斗而不破”的良好局面。
但是,吴三桂很想知道,李自成接下来还会玩什么花样。
……
两天以后,同一地点。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尔顶,结发受长生。”
吴三桂煮好茶,他的脚背被蛇咬过后,用了上好的解毒药。
隐隐有些发麻。
这是伤口愈合的前兆。
“急急如律令!”道士点燃沾过酒水的符纸,在紫青的火焰中,将拂尘一甩,开始对着卜卦念念有词。
“道长,如何?”不多久,吴三桂摧问闭眼内视的道士。
道士缓缓睁开双目,转身对吴三桂躬身道:“将军大难临头矣,西有龙象,北有熊罴,南有饕餮,此乃围三阙一之局,果然插翅难飞,唯有……”
“唯有什么……”吴三桂非常紧张。
“唯有东边,有一活路!只是这条路,是一条水路。”
“水路?”吴三桂不明白。
“将军若走上这条水路,前途叵测,凶险无数,障碍重重。不可白日出门。宜穿新鞋,走新路。忌会见故人。若是夜里走水路,则月明星稀,一路顺畅,他日也是一方诸侯,只是成就远小于前者诸般。”
“水路?”吴三桂略有所思,不明所以。
“我观将军星盘,将军命星应在西南,落下的是最上等的太白金星,足见一生荣华富贵、吃穿用度不缺、寿极陨落,真乃大富大贵之相。只是将军所据之地,远在西南,此地本为苗裔封地。将军若遇到苗姓之人,双方势作龙虎斗,对前途大有妨碍!”
“哦?”吴三桂听了大有裨益,端起茶杯一时出神,被滚烫的茶水烫得真喊疼。
破了皮。
“烫!”吴三桂不好意思放下茶杯。
“请教道长,这熊罴、饕餮、蛟龙都是上古神兽,也就罢了,为何这局里有一头神象?”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道长教诲极是!”吴三桂命人取来一盘银锭,将道长送到营门外,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这是鄙人一点心意,道长临行前,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万全之法。”
“将军东西北三面皆可突围,唯有远离南方饕餮。周著饕餮,食人未咽,害及自身。切记切记。”
……
两天以后,吴三桂震惊的询问手下:“什么?”
“太……太子……来了!陈演大人正在营门外迎接?”
陈演跪在地上,很想抽自已两个耳光,让自已清醒一下。
自已是不是做梦了。
太子?
会出现在这里?
大顺军这次送来的银子更少了,只有一千两银子。但是,陈演完全不关心了。
因为银车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年,头戴高冠,雍容华贵,不是太子是谁。
后面的关宁军将领有认识太子的,也跟着跪下,顿时跪了一地。
倒是太子大大方方扶陈演起身:“爱卿,请起。”
“太子爷,您怎么来了?”陈演还是先缓过神来。
“说来话长!我先上个茅房。贼子们在侧,孤王憋了一路。”太子也不知道自已怎么来到这里的,昨夜喝的酒里被人下了,今天醒来的时候就在路上了。昨天还抱着二弟一起哭,今天忽然就到了关宁军中!
“慢着!你居然敢冒充太子。”忽然,从旁边蹿出一个武将,大喝一声,“拿下了。”
一众士兵一拥而上,要捉拿太子。
此时太子身后的僚属纷纷上前保护太子:“尔等大明官军,居然不识真龙太子。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滚开!”
“我识得此人,姓郭,名云龙!乃关宁军副将!”
“郭云龙,你率人执拿太子,你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郭云龙毫无惧色:“此人伪称太子!谁能证明他是太子?”
“陈演大人就可以证明!”
众人纷纷看向前任内阁首辅陈演。
“陈演大人,你是内阁前辅,你来说说,这是不是太子?你为什么不阻止关宁军以下犯上?”
“我见太子次数少!”陈演在崇祯这种君王手下能活命,道行自然高得很,他准备来个,骑墙观望。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陈大人心中转了十二个主意。
现在自已寄居吴三桂军中,银子全在关宁军监控之下。
看样子,吴三桂躲着不出来,却指使部将郭云龙出来冲撞太子。这摆明了,就是不承认太子的身份。
陈演就决定也来个装聋作哑。
太子?
国家还存在,太子才是太子。
现在大明帝国都要亡了,太子又算个屁哩。
说你是太子就是太子,说你不是就不是。
“陈大人,你可是内阁首辅,一月之中见太子不下三次!你竟然睁眼说瞎话。”
一个少詹事大声吼叫,终于引来关宁军中的重要人物,辽东监军太监高起潜。
“殿下,我是高公公!您怎么来这里了?走,我随您去见伯爷!”高起潜一出面,顿时局势发生重大变化。
此时,吴三桂再也躲藏不住。
……
吴三桂急勿勿来到军前,发现太子身后除了大顺军护卫,还有许多太子府的詹事、府丞,都是太子身边的人,现在又有高起潜出面,再装死是不行了,看到身边自已派来的将领郭云龙,立即奔过去甩他两个耳光:“冲撞太子殿下,你瞎了眼?”
做戏要做全套。
郭云龙吓得脸都白了,捂着脸还在喃喃自语:“伯……伯爷,不是你说有人冒充……?!”
“还跟嘴硬!”吴三桂又左右开弓,命人赶紧把这个行货押下去。
这才转过身来,对太子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太子殿下急着出恭,着急说道:“爱卿免礼了,孤王有三急,让开,让开!”
……
陈演此时一脸的惊恐,假装询问众人:“这是太子殿下?”
眼见没人跟他搭腔,陈演脸上毫无尴尬之色,奔到茅房外面大声喊道:“太子殿下,你需要厕纸吗?”
引来众人鄙夷的目光。
……
眼看太子的背影进了茅房,吴三桂只得不停的跺脚,暗中咒骂:“李自成,你好阴险呐!给老子平白送了一个爹过来。这下好了,大家都开心了。来了主子爷了。”
依着吴三桂的意思,应该不承认太子的身份。
派人把太子驱赶,说他是假冒的,让人哄走即可。
但是,现在发现太子不是孤身一人出现的,而是带着僚属出现的。
这就麻烦了。
但是,吴三桂仍然想把他们一股脑都哄走。
如今这般局面,吴三桂的出路要么降顺,要么降清。
几乎不可能像于谦一般中兴大明。
只手擎天,重造大明。
那还是留给高个子吧,吴三桂觉得自已个子矮。
但是,现在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
把大明太子放到关宁军中,那么吴三桂降顺或者降清之前,就必须先杀掉太子。
要知道这可是太子。
这岂不是无妄之灾!
“这热辣滚烫的火炭,李自成丢的一手好山芋。”
吴三桂欲哭无泪。
果然,众人见过礼后,回到营中。
眼见大顺军的押送军士很知趣的不跟进去。
……
“吴三桂,你安的什么心,居然纵容手下冲撞太子?”
“伯爷不知情!”王永吉等关宁军的首脑人物此时也听闻太子驾到,出来帮着吴三桂打圆场。
……
众人不提此事,又提起太子登基之事。
“现如今,应该整顿军马,护送太子去南都继位!”
“如今山河陷落,黄河以北只有关宁军这一支军马,只能指望关宁军了!”
“关宁军威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直抒胸臆,只提关宁军,不愿提及吴三桂。
听得吴三桂额头直冒冷汗。
此时,太子如厕归来,急吼吼的闯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声嚷道:“诸位爱卿,诸位爱卿,孤王终于跳出生天!哈哈哈,这李自成不知道脑子里堆的什么屎,居然放虎归山。好,得他成全,以后他被我捉到了,孤王也会饶他一次。哈哈哈。这关宁军以后就是孤王说了算,咱们要整顿军马,夺回京城。到时候,孤王君临天下,为父皇一洗前耻,彼时给你们人人封侯,代代称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