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苗书听蓝应诚汇报了钱谦益府上的情况:“钱府上总共有十五口。除了钱谦益和柳如是,另有主管二人,庄丁五人,丫鬟三人!其他洒扫、杂役、厨子、挑夫等三人。每日常进出的采办等另有三五人。”
“说说他家守卫和厨房的情况。”
“钱府日常不会客,仪门是关闭的,正门外无人看守。有人拜客时,将请柬投在角门外,也是平日外出采办、递送食盒、车辆出入的地方,平时有一个门子!厨房的情况都在府内,尚未了解。但是,府上吃饭的有十五口,每日采办菜蔬的车辆出入有两次。”蓝应诚把自已知道的情况简单汇报。
“嗯,这采办菜蔬的车子是钱府的车,还是商户的车子?!”
“不好说,赶车的人经常换,都不是钱府的人!但是马车没有换过!”
“看来马车是钱府的,钱府外出采购的菜蔬很可能有定时定点供应,早就下好了订单,以至于商户可以派人直接把车子送来!”苗书猜测一番,很快就有了决定,“跟着这辆车,看看这辆车去哪里!”
下午,蓝应诚前来汇报:“上午这辆车去了探花楼,带回来几个竹筐。下午这辆车去了一个粮店!”
“粮店?”苗书顿时想起来,当初自已离开山东南下,本意是来买粮的,现在都把这茬给忘干净了。
“叫富生粮店!”蓝应诚回答。
“派人盯住这家粮店!”苗书下令。
“是!”
……
第三日,在马车即将回到府时。
苗书决定亲自去府里看看。
两个时辰后,在钱府的大门口,苗书被几个家丁丢了出来。
幸好,这是钱府的大门,不是东侧的角门,否则被监视的手下看到就不好了。
拍拍身上的尘土,苗书来了偏僻的角门。
“嘿,徐公子!”苗书看到蓝应诚正在转角处监视前方,就从后面拍他肩膀。
“东家,你怎么出来了?!”蓝应诚非常震惊,两个时辰之前,他亲眼目睹闯王自已赶着马车进钱府去探查情况。
没想到,闯王现在从后面出来了。
“呵呵,一言难尽!”苗书把蓝应诚拉到一边,简单的介绍情况,自已进府之后,卸完果蔬,就假装上茅房,结果管家还真盯着自已。最后,不得已贿赂管家,被管家直接派人扔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
“贿赂用的银子呢?”
“他没有还给我。!”苗书表示遗憾,还在那个家伙手里。
“东家,要不要给钱府一点颜色瞧瞧!”蓝应诚低头小声恭维道。
“算了!还是想其他办法。”
苗书这才想起小秀才,“还是让袁季盛去试试。”
……
第四日,管家崔彦青对进府的马车亲自查验。
“站住!”
袁季盛头一回扮作马夫,他有些紧张。
管家把袁季盛的手掌翻过来,看到白皙的手掌,说道:“你这手掌看上去可不是马夫!”
袁季盛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晚晚晚晚……生生生生袁季盛,仰仰仰仰慕老爷学问,听听听听闻老爷在南京,特特特特来拜见。”
“信留下了,你可以走了!”崔管家一挥手,命人把袁季盛丢到府外去,“过几日府里要举行诗会,尔等需严查府中进出人车马,以防奸人混入,否则老爷责罚!”
不多时,苗书和蓝应诚就看到袁季盛也被丢了出来,顿时笑了起来。
“你你你……你!们好生无礼!”袁季盛还守着人家角门不停的讲理。
“去把袁公子请过来。”苗书决定明天不行就来硬的,“看来只有硬闯了。”
……
第五日,苗书正在跟蓝应诚交谈,有下人前来向蓝应诚汇报:“刚刚发现,有客人要进府去!”
“哦?”
“什么人?”
“看!”
苗书和蓝应诚看着角门前的那位年轻公子,崔管家正在邀请他进去,可以看得出来,二人还挺熟悉的。
“盯紧这个人!”苗书命令蓝应诚派人去其他监视地点,防止此人从其他门出来。
“是!”
……
“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此人会在钱府过夜?”到了天色发黑时,此人还没从钱府出来。
“南京并非钱谦益的老家,现在府里只有钱谦益和柳如是两位主人,此一处更像是钱府的外宅,除非是下人,很难想象年轻男子留宿在钱府!”蓝应诚分析道。
“是啊,除非极亲近之人!”
苗书不觉得有些紧张。
此次,他亲赴南京,不仅是为了面见钱谦益,而且是为了跟东林党建立起直接而紧密的联盟。
……
国难当前,最重要的是统治阶层的团结。
而南明小朝廷刚刚成立,东林党就跟阉党又近身缠斗到了一起。
如此一来,国事自然无从谈起,北上抗清更加没谱。
……
内部一团乱麻。
山陕一带,大清军正逮住大顺军往死里打,战略目标是保证把最有可能问鼎中原的大顺军队毕其功于一役,保证其不再是战略威胁,一定要打断其脊梁。大顺军也处于其最巅峰时期。两军正在进行战略决战。
山东以南至长江以北,江淮一带则乱成一锅粥。江北四镇忙着拥立新皇帝,史可法被剥夺漕运总督,淮安处于无主状态。
江南一带,福王甫一登基,就是个瘸腿皇帝,僻居深宫,靠着马士英阮大铖几个家伙支撑门面,地方上士绅们听召不听宣,小朝廷有名无实。
西南蜀地,有张献忠大西军盘踞。
就这种局面,别说一致对外了,各方势力能自保就很不赖了。
……
苗书盘算来去,还是东林党树大根深,其他什么大西军,都是一两年内新兴起来的势力,根基不稳。福王政权,也是个空架子,只搭了一个台子,下面都是空的。
如此局面下,肯定无法奢谈团结所有的派别,但是为了抗击大清国南下,也应把最大的实力派团结住,那就是领袖江南士绅的东林党。
马士英、阮大铖,不过是过眼烟云。
他们虽然抢得了先机,有拥立新皇之功,但是他们却站不稳江南政坛,因为东林党各地的士绅互相联姻,早就盘根错节,利益勾连。在江浙苏湖一带,势力极大。在此时的江南,钱谦益的一句话,比马士英好使的多,甚至比福王的都好使!
马士英、阮大铖如果在江北行政还好说。
在江南执政的话,他不甩东林党,东林党自然也不甩他。
皇权不下乡,最终还是东林赢。
因为东林党可以在地方上把弘光朝廷架空!
因此,苗书千里迢迢南下,淮安也不停留,新婚老婆丢着不管,执意要下江南,就是要跟江南士绅搞好关系。
事关国运!
……
而且现在时机也好,马士英携从龙之功,大翻阉党一案,使东林党再次备受打压,东林党现在对新皇上憋了一口恶气。
此时,跟东林党结盟,恰当其时!
因此无论多少困难,等待多久,都必须拿下钱谦益。
“快看,出来了!”此时,蓝应诚忽然发现角门处有动静。
“这人要走,派人跟上去!打好提前量。”苗书立即决定要在这人身上下点功夫。
自已的人马进不了钱府,那就盯住能进出钱府的人!
……
“找到这个家伙的落脚之地了,目标进了富生钱庄。”过了不久,蓝应诚开心的回来报告,“不知道这家富生钱庄跟之前的富生粮店有没有关系。”
“哦?”这个消息对苗书来说很新鲜。
“粮店”这两个字一直回荡在苗书耳中,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该你走了!”苗书正在跟袁季盛下棋,小秀才袁季盛是个口吃,跟他在一起聊天简直要命,不如下棋,这样大家都安生。
袁季盛移了一步炮,指着棋盘,大笑道:“你你你你……输了!”
苗书发现,果然车马双将,自已只能用老将做掉车。马跟着追上来,怎么跳要么抽车,要么垫车,再蹦跶几次,被逼回老家,总是个死局。
“我疏忽了。”苗书推盘认输。
就在这时,忽然有军士前来报告:“目标只在钱庄呆了一柱香时间,又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苗书此时略有所思。
……
第六日!
苗书刚跟袁季盛摆好棋盘,忽然有人报告:“昨日那人出了国子监,又冲着钱府来了!”
“又又又又来了?难难难难道我们被发现了?”袁季盛下棋的水平不高不低,恰好帮苗书解乏。
苗书所处的监视位置有些远,他站在二层栏杆处向钱府门前望去,只看到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公子独自一人快速走向钱府,看不清面容。
“果然是昨日那人,继续盯紧了!”苗书觉得这个人也不可能天天来钱府,可能昨天有东西忘在府上。
总之现在盯上他了,他也跑不掉。
“再盯一两天看!”
苗书跟袁季盛摆下棋盘,继续下棋。
这一天进出钱府的人有许多,仿佛正在谋划什么节日。
不久,蓝应诚回来报告:“派去监视国子监的人报告,目标今日一大早出了国子监,听到有人喊他福松公子!”
“福松公子?”苗书没有从历史人物中找到对应的名字,看来是个小人物。
……
太阳东升西落,十几盘棋下完,又到日落时分。
钱府今天格外热闹。
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完全监视不过来。
蓝应诚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府上今天有诗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