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之，你这次过分了呀！”钱谦益约了阮大铖会面，“咱们先前可不是这般讲的！”
南京！
一条船上。
如今南京这潭水骤然风起云涌起来。
“虞山，你过虑了，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把复社的人抓起来，又不会杀掉他们！这跟咱们之前议定的是一样的！”
“但是，人在牢中，总有意外不是吗？”钱谦益没话找话。
其实阮大铖的行动，并未超出他的预期。
他只是代表东林党前来表达抗议！
当然，钱谦益他自己现在能不能代表东林党，也己经很难讲了。
自从他接受了福王政权的礼部尚书一职，算是真正进入了阮大铖的阵营。阮大铖自然不想做个光杆司令，东林党这么多人，全部排除到政权之外，那么他们就会公开造反。与其如此，不如拉进钱谦益这样的中间派文坛领袖进来，至少两人在戏曲上、文学上，还有许多共同语言。
而且钱谦益本人其实势力单薄。
他被崇祯皇帝冷藏太久了！
估计连做官是什么感觉都忘了！
名气大，但是，实力薄弱！
一心扑在女人身上，娶了柳如是。到了钱谦益这个地位，清闲、有钱、有地位，他的一生己经圆满了。他才不会像复社那些小年轻一样跟人拼命呢。
这也是阮大铖看中钱谦益的原因。
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心气了。
崇祯皇帝就是一把刀，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把这些人的心气都磨没了！
眼前的江南文坛领袖就是如此这般。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如果复社连疏通几个狱卒都做不到，那他们趁早还是回家抱孩子！”阮大铖讲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你约我出来就为了谈这些？”
钱谦益看着平静的湖水，慢慢讲：“我让我的学生大木接了几个复社公子去镇江水师，你照拂一二，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是名单！”
阮大铖皱起眉毛，接过来看了，这才说道：“虞山，你这才是过分了！”
“怎么？？集之对此有意见？”
“哈哈，虞山老爷放话，我哪里敢呢！”阮大铖开起了玩笑，当初选择跟钱谦益结盟，还有一点，就是他居然是福建军门郑芝龙大公子的老师，这真是要了命，“只要这几个人不自己跳出来往我脸上抹黑，我自然当作没看见。”
……
所以，阮大铖有时候还必须给钱谦益面子！
不能仅仅把他当作一个一心一意填词作曲，在女人身上找快乐的糟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也许还真有能力拉起一支兵起来。
……
这样的人，不放在身边，是不行的！
这也是当初不得不选钱谦益的原因，放眼江南，只有左良玉。福建郑家是必须拉拢的，如今皇帝己经下令，郑芝龙的西弟放了镇江总兵，听说还要给个“镇海将军”印。
福建郑家，现在是朝廷最倚重的武装力量！
……
这当然是个隐患，好在郑家很清楚这一点。
当初福王派郑老西去两广做番禺总兵，郑老西开心的接受任命，却被郑芝龙上折子严辞拒绝。郑芝龙上折子，说他家如果水陆兼具，皇上不疑臣，臣也无颜上殿。坚决要求改成去水师任职，并从福建水师调拨出五艘兵舰给镇江水师。
阮大铖也在组建自己的军事力量！
他最近准备把黄得功弄到江南来，结果受到了兵部侍郎史可法的强力狙击。
阮大铖发展自己的军事力量，不太敢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跟钱谦益交易，二人只敢在水底下较劲。
于是，阮大铖不得不给东林党一些颜色瞧瞧，以希望逼迫史可法的就范。
先抓一批复社的人，等有了筹码，不怕东林党不让步！
……
但是，涉及到兵权，东林党其实万难让步！
因此，阮大铖有种感觉，他跟钱谦益的斗争才刚开始。
比如，这糟老头子居然转手就把他的学生卖了。
这看似是钱谦益的人品有问题，但是阮大铖知道，这恰好说明了，钱谦益的可怕。不是他卖人可怕，而是钱谦益给阮大铖挖了一个大坑，如果阮大铖去镇江水师把这几个复社公子抓出来，那么必然扫了福建郑家颜面。首接跟福建郑家对上，是阮大铖现在绝对不敢的。
但是，如果自己不去做这件事，那么阮大铖以后再想在钱谦益面前高谈阔论，阮大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所以，阮大铖拿到这个名单，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看！
真想把这个糟老头子推到水里去。
……
算了！
阮大铖心说，万事开头难。
现在可不是跟钱谦益翻脸的时候！
……
“山东尹奇逢，你怎么看？”钱谦益开始谈正事。
“尹奇逢少有才略，但是他只是个幌子，郭升才是他背后的人！郭升，这是李闯的人。”在这些大政治家和大文学家面前，大家都是明眼人。
郭升的副将是谁提拔的，己经不重要了！
但是，郭升的山东节度使肯定是李自成封的。
至于他反复横跳，这些都是假象！
至少阮大铖没提携过郭升，钱谦益也没有提携过郭升，福王也没有。
因此，郭升的根脚是很清楚的！
这个人，不是自己人！
当此乱世，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时局把他们推到一个刚刚好的位置，结果他们的顶头上司没了。
人生得郭升这样的际遇，真是千难万难。
郭升，真幸运呐！
风口上的猪！
“圣上的态度呢？”钱谦益这个问法很特殊，现在福王刚登基，福王纵然想有所作为，也必须依仗阮大铖。
因此，问福王态度，实际是在指责阮大铖要效法曹操携天子以令诸侯。
这是诛心呐！
“哈哈，宫里的态度还不是取决于你我！”阮大铖顺水推舟，皇上怎么想，根本不重要，本大臣手握尚方宝剑，我就是圣上，圣上就是我。
哈哈！
钱谦益，你个老小子，想给我挖坑，老夫就搂着你一起跳！
“集之，你这是要学曹阿瞒跟我煮酒论英雄吗？”钱谦益戳他肺管子。
……
“哎呀，这里还真是缺个火炉，下次再约的时候，我一定让下人们备好！”阮大铖顾左右而言他。
“哼，你自己在这里吹风吧！”
钱谦益放下一句狠话，就跟阮大铖goodbye了。
留下阮大铖一个人在船上暗骂：“这糟老头子！真想掐死他。”
……
钱谦益也在船上想着：“看来，朝廷是不会轻易答应尹奇逢投效。山东的水很深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