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治国道别时轻轻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吹着轻快的口哨向工厂方向走去。
他嘴角含笑,心中暗暗感慨:唉,又有这样一个满怀理想的好青年被我说服了。
所谓的热血英雄?
不,那才是我。
在保卫部门的办公室里,
熊国正在审阅有关程治国对贾张氏诽谤指控的证据材料。
有了党支书的支持,贾旭东的控诉终究是无果。
但他感到自已在这个过程里受到了程治国的摆布,尽管具体的缘由仍模糊不清。
既然贾旭东的这条路走不通了,下一轮较量无疑就是对付程治国了。
关于贾张氏去程家胡乱折腾一事,几乎是全院居民皆目睹了?
这样一来,局面几乎在一开始就定下了基调。
熊国正揉了揉额头,内心难免对贾家母子升起些许同情。
这对母子的表现虽然强势且引人注目,实际上却被步步紧逼,处于绝对不利的位置。
妻子离开了贾旭东,
贾张氏与儿子争执过后也未能获得实际补偿,只得了一个空洞的承诺,
她的 ** 导致自身受伤住院,还需面临法律责任;
至于贾旭东对程治国的攻击,
本希望能借此扳回一城,但结果适得其反,不仅未能对程治国造成伤害,反而加剧了自已的困局,并助长了程治国的声誉……
“啪!”
熊国正用力拍打了一下大腿,仿佛突然有了新的觉悟。
终于,他认清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熊科长,您没事儿吧?”
身旁的同事关切地问道。
熊国正摆摆手,示意自已无碍,随即陷入了沉思。
他在办案过程中总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一般而言,贵重物品怎会随意放在厨房这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不怕引起贪婪的目光吗?细想起来,这一切显然都是程治国有意为之。
他的目的就是让这些物品被人发现,从而引发偷盗和举报,可谁能料到会有谁来偷、来举报呢?无疑,最有可能也是最合适的就是失去了儿媳和妻子的贾家。
事实证明,贾家确实中计了:母亲刚一偷完,儿子就紧跟在后面去举报。
就这样,自已也被卷进了程治国设计的整个陷阱之中,直到最终事情尘埃落定。
一个人捐款后通常希望能广为人知,希望别人认为他高风亮节、品质高尚,但直接自夸总显得太过现实,甚至会显得动机不纯,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如果这些赞誉是由旁人偶然说出,并在传递过程中加入一些不易察觉的情节,使人显得更加无辜,这样更能赢得别人的同情和赞美。
显然,程治国深知这一点。
他巧妙利用了贾张氏、贾旭东,乃至担任保卫科长的自已,成为他们博得声誉的工具。
熊国正猛然间明白,他未曾料到一个初遇的年轻人居然有这般深远的考量。
这人难道不怕天谴,不怕将来的报应?熊国正不禁咒骂道,感觉自已被当作工具使用,心情极差。
他还意识到,即使自已,也可能无意中掉进这个年轻人的圈套。
当初遇到程治国时,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或许也是装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这心思之深邃,谋略之阴险!
接着,他想到了秦淮茹。
她新婚之夜进错房间,真只是意外那么简单吗?
熊国正用力摇了摇头,驱散这些令人不安的想法。
“现在的年轻人……的确可怕。”
他不由得感叹。
既然已识破一切,以后的交往自然要多加警惕,不再成为程治国手中的一颗棋子。
怀着新的警觉,熊国正重新审视手中的证据文件:
“破坏了一个木箱,据受害者(注:程治国极力要求用此称呼)所说,这箱子并非珍贵木材制成,但工艺精致,估价十元。”
“……”
熊国正陷入深思。
“毁坏一个木匣,受害者称,这是母亲出嫁时娘家赠送的礼物,情感价值难以衡量,估价五元。”
“损坏两个瓷瓶,瓶子本身虽普通,但里面放着的两枚清代古币不翼而飞,总损失共计二十元。”
“损坏……”
熊国正总算理解过来,
原来这都是程治国的东西,他说什么就做什么,想要扔什么全听他的。
贾张氏不满意?
但为何要跑到人家家里胡闹呢?
真让人头疼,
看来这个问题不容易解决。
这种欺诈骗局司空见惯,双方各执已见,常常就这样不了了之。
每个人都不是傻子,
一方索要太多,另一步就索性不给了,
想要抓人?尽管来试试。
这就是大多数市民面对这种情况的常见反应。
但如果安全部门因为这样的原因轻率行动,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冲突。
因此,熊国正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
他认为程治国索取的越多,最终可能得到的越少。
他直接跳过了中间一大段记录,看到最后一句:
"程治国家总计损失估计为116元,然而出于对贾家庭境的同情,受害者没有要求道歉,仅索赔50.1元。
鉴于秦淮茹(现在是程治国的女友)欠贾家50元,最终贾家只需支付0.1元……"
“砰!”
熊国正一把将手中的文件摔到了一边,办公区的人都被这个响动吓到,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他又好气又好笑,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可以想象程治国当时是多么“真诚”
,仿佛真是为了原谅贾张氏,并主动降低了索赔金额,表现出一种高姿态。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如果程治国一开始就要求一百元,恐怕贾张氏母子早就视而不见了,还会嘲笑几声。
但现在只索赔0.1元——
这已不仅仅是羞辱,
简直就是把人踩在脚下,不断碾压!
我夺走了你妻子的心,你说要赔偿,我不但不赔,反而让你赔我,
而且还让你几乎不需要支付什么,只需要那可怜的0.1元,哈,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图个玩罢了……
这种侮辱怎能忍受。
如果真把这些告诉贾旭东,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提刀找程治国理论。
熊国正花了些时间才平复心情。
他绕过桌子,拾起了地上的文件,长叹一声。
程治国的确是在故意惹人生气,但这件事却不能置之不理,
因为贾张氏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
一旦程治国报警,警方必定会立案处理。
这会让贾家的处境更加糟糕。
更何况,处理邻里纠纷本来就是保卫科的工作。
没办法,还是去看看医院的状况再说……
那天上午,程治国在车间专心工作,开始认真学习具体的业务内容,
尽管拥有四级技术员的能力,对于特定的工作内容,他仍然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好在他的基础知识扎实,学起新东西来很快。
没过多久,车间的同事们便都看出程治国不仅年轻有为,确实有一番才华,他的职级绝非靠送礼而得。
这个发现令大家心生宽慰。
尤其是昨晚程治国展现了自已的财富与实力,再加上得到了李德江的重视,大家都更加信服他所获职称的实至名归。
“程师傅,真的好厉害呀!”
沈盈盈手握一根刚由程治国精工制作的螺丝,核对了一下尺寸后发现误差只达到了0.3毫米,除了最前头的两段稍有点差距外,其他全都合乎标准。
对此,她不禁对程治国赞许地点了点头。
“哎,问一下,马组长去哪里了?”
程治国显得很好奇。
“出去开会了。”
“开会?”
这引起了他的疑虑,会议为什么叫组长却没邀请副组长参加?难道在他们眼里副组长就不重要吗?
“嗯,听说是工厂准备办一个技能大赛。”
“哦?是什么样的比赛呢?”
程治国有点好奇地追问道。
“具体情况不了解,似乎是某个技能比拼之类的。”
一听说是技能竞赛,程治国的兴致瞬间就降了几分,
这样的比试,在当时的国有企业中颇为常见,多半不过是变相地考核员工的技术罢了。
“那马组长今天状态可好些了?”
程治国再问了一句。
沈盈盈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一切正常。”
“那太好了。”
闲谈间,不知不觉一个早上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到了饭点,程治国想去找找柱子聊聊,却找不到人影,难免有些落寞地回到了车间。
回到工作岗位时,他注意到周围的同事都在悄悄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对未知事情的好奇和猜测,
时不时有人小声议论。
程治国心中有了数,想必是孙秀丽替他打了圆场,拥有一位如此默契的同事真是莫大的幸运。
他假装不在意那些投来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起手头的工作。
不一会,几名同事实实在在激动起来,跑过来对他说:“程组长,您可真行!”
“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治国故意装糊涂。
“你居然不知道?”
程治国摊摊手,装出不解的样子说:“我有什么可以让人家夸奖的事吗?莫非李主任想要提拔我做组长?”
“李主任可做不了那个主,选车间组长得三位主任加上工会上的人一同决定,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倒是个新知识点,但目前来说不太相关了,快说吧,听说厂报栏上了通知,要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