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建问道。
程治国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再等一等吧。”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递给周国安。
二人抽着烟，开始交谈起来。
小周目光热切地看着程治国，心想着如果能有一支烟给自已就好了。
然而，程治国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眼神，没有一点递烟的意思。
这让小周心里感到一阵失望。
“来了来了。”
一辆轿车从工厂大门径直驶来，停在他们三人面前。
接着，孙秀丽和孙明生下了车。
“孙书记。”
程治国随手将手中的烟头丢掉，笑着上前招呼，“这是哪位？”
“是我的朋友，他有技术背景，来帮忙的。”
孙秀丽脸色严肃地回答道。
孙明生主动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孙明生。”
“都是同行，不必这么客套。”
程治国拍了拍孙明生的肩膀，笑着说，“老孙，辛苦了。”
说罢，便不再搭理他们。
说起来，虽然是技术同行，但他明白孙秀丽此举可能是不信任他，特意请了个内行来审查。
他对孙秀丽确有需求，但这绝对不是单方面的请求，更像是一场互利的合作。
既然她摆出这种高姿态，那他也无需保持友好。
只要无缝钢管的技术资料递交上去，一旦工厂仍不批准他的入党申请，他也不会再手软。
从今以后，他将是决定事情的人！
对于眼前这一幕，孙明生还是头一回经历。
伸出去的手无法轻易收回，好在他经验丰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微笑着说：“叫我老孙就行，叫我老孙就行。”
老孙……
孙秀丽那张严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一个曾经的县长、现任工业处长，如今却被一个小工人随意称为“老孙”
。
如果这件事被她那些亲戚知道了，怕是会惊讶得连昨晚的晚餐都能吐出来。
虽然心里对孙明生的困境感到些许幸灾乐祸，但她表面仍然保持着冷静。
但她依然搞不懂程治国的意图，为什么他会表现出一副不悦的模样。
哼！
她为什么非要带上孙明生而不是其他人呢？
至少孙明生是一位处级干部，万一程治国真的掌握了核心技术，这份功绩将是任何人都无法夺取的；
即使程治国的技术不达标，考虑到她的推荐，想必孙明生也不会太过介意。
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好处，
可他反而跟她对着干。
真是个没良心的人。
“我已经拿到钥匙了，我们进去吧。”
她语气更加冰冷地说道。
周氏叔侄惊讶地对视一眼，急忙靠拢到程治国身旁，小声问道：“程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大事，竟然被这位女神缠上了？”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进入车间后，他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台，程治国摊开设计图，并让大周走近查看：
“你先看看这情况，看看能否进行操作。”
接着他示意孙明生靠近：“老孙，你也来看看。”
这是在监视我吗？
看你还能不能给我下马威！
“需要更换轴衬和辊轴，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程哥，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大周满是好奇地问道。
当孙明生靠近查看时，他立刻注意到了图上标题：《无缝钢管技术设计方案》。
他猛然屏住呼吸。
既然打算加入工业部，
孙明生自然提前做了些调研，
知道目前组织正在积极推动与海外的技术交流，希望能引入一些关键工业技术。
无缝钢管技术就是这些待引进技术之一。
要想实现国家的工业化目标，首先要打下坚实的工业基础。
无缝钢管技术虽然不算顶尖先进，但在许多行业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没有它，许多项目根本无法启动，更不用说后续发展。
需要这项技术？
那就得从国外买。
想要学？
可以，但代价不菲。
然而，这项迫切需要的国家关键技术，
竟未在官方谈判桌上出现，而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车间的操作台上出现了。
随意放置在那里，
大周和小周一脸好奇地盯着，满是疑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还挺有料的。
此刻，孙明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图上的内容属实，那这意味什么呢？
简单来说，意味着技术水平的 ** ，再也不用依赖国外的技术支持；
进一步讲，这是增强国家实力的一环。
想象一下，在谈判桌上，对方自鸣得意地抬高价码，如果我们拿出设计图，即便是一个小的技术创新，也能让他们收敛三分气势。
技术壁垒？
我们的技术人员也能克服。
拖延？
没门。
我们就拖延下去，直到我们自主研发完全部技术，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这才真正体现出了无缝钢管技术的意义。
当然，这一切都要基于图纸上的设计切实可行为前提。
孙明生逐渐恢复平静，按捺住内心的震撼，走近图纸开始仔细检查。
“问题的核心就在于这套精轧机。”
大周说道，“关键不是要把它压平，而是在钢出炉的瞬间直接成型。
这种方法与常规手段不同，不同合金的熔点与凝固速度也会各异。”
“组长，这些要求太过严格，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实现。”
“没关系，我只是想测试一下它的可行性。”
程治国说着挥了挥手，“换个轴承和辊轴就能行，其他的事交给我解决。”
“好，但如果真能成功，你肯定会在厂里成为名人。”
尽管大周对具体细节不太了解，但他作为一名资深工人，明白程治国心中的愿景。
小周挤过来，好奇地问：“哥，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它甚至可能让一大批焊工失去工作。”
这反而让小周更加困惑。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趁着大周去忙了，孙明生拿着图纸向程治国询问，“如果你需要验证设计的可行性，为什么不将它们交给工厂，由工厂来做实验呢？”
这里有很多零部件需要特别定制，
如果缺乏完备的设备，制造出合格产品的难度将会非常大。
程治国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能看懂这些设计图吗？”
孙明生理了理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他并不具备真正的技术知识。
“秀丽，你说我挑的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合适。”
程治国大声对孙秀丽说道。
孙秀丽轻轻推了推眼镜，没有回应。
旁边的孙明生显得有些无奈，这位年轻的同事显然在开他的玩笑。
“你能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程治国忽然问道。
你能辨识出我的身份吗？
孙明生耐着性子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我在工厂刚工作了一个星期，只是一名四级工人。”
“我的教育水平也只到小学。”
他继续说。
“凭这种背景，谁会重视我提交的设计图，
况且还要面临高昂的成本问题。”
读到小学水平……
孙明生低下头瞥了一眼那份设计图，满页都是各种零件的图形，看着就让人感到头大。
这是小学学历的人能够画出来的吗？
“如果不受到重视，即使这项技术真实可行，最终也只能被遗忘。”
程治国指了指一台机器接着说道，“所以我想先试着做一个初步试验，哪怕只是一件不合格的产品，也能证明这个方案是可行的，从而吸引更多关注。”
“那你为什么不选那些更有经验的工程师呢？他们的技能熟练，也能更快速明白你的想法。”
孙明生又问了一次。
“老孙啊。”
程治国轻拍孙明生的肩头，郑重地说：“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彻底懂我，如果有人觉得自已懂，那只代表他还不够深入认识我。”
接着，他轻轻叩击自已的脑门，说：“要知道，我可是一名不世出的天才，寻常的理解对于我是没有作用的。”
这话使得孙明生成为了一个有苦难言的状态。
现在他对眼前的这份设计方案能否真正奏效产生了极大的疑虑。
不久，大周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全体人员一同合作，启动了厂房内的设备，开始了正式试验。
“大周，一定要控制好熔融状态的金属，没有专业的器械帮忙，所有的责任都在你身上。”
“今年能不能晋级第五级，就全看这趟的结果了。”
听罢此言，小周似乎比大周还要兴奋，连忙跑到大周身边给他加油。
结果大周一时气愤，开口大骂起来。
当产品成功锻造完成并经过冷却后，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细致观察成品状况。
小周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做了个什么东西？上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洞洞？”
“裂纹如此明显，实在是令人担忧。”
孙明生动了情感地说。
“大家请注意这里。”
大周指著那段钢管中几乎无缺损的地方，并旋转着展示说，“表层完好无损，说明这项技术是可行的，问题主要出现在使用的材料和装备质量不够高上，如果我们改善这些问题点，成果必然会更好。”
“你的意思是，理论上来说这项技术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让我们再尝试一遍吧。”
程治国提出了这样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