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两人扛着几张狼皮，沿着被踩实的雪地小道往李志强家赶。夜风刺骨，李志强胳膊受伤，走得跌跌撞撞，佟一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扶稳他：“咋的？受点伤就成了瘸子？”
李志强咧嘴一笑：“那不也得靠着你嘛，佟哥。”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很快到了李志强家。院门半掩，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炕头的火苗正旺，屋里透着一股炖菜的香味。
“爹！我回来了！”李志强一进院子就嚷嚷。
屋里的人影晃了晃，李队长端着烟袋走出来，看到李志强满身血迹，脸色顿时一沉：“咋回事？”
李志强抬起胳膊晃了晃，笑着说：“小伤小伤，不碍事。”
李队长的目光落在佟一和他身上的几张狼皮上，脸抽了抽：“你俩……还真能折腾！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佟一耸了耸肩，把狼皮放在地上，随口道：“还能活着回来就行。”
李队长叹了口气，走上前看了看李志强的伤口，见的确只是皮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骂道：“让你跟着佟一学打猎，可没让你去拼命！皮糙肉厚的不知道疼是吧？！”
李志强嘿嘿一笑：“爹，我这不学着呢嘛！今天我可厉害了，砍了一只狼！”
李队长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还砍了一只狼？那你脸上这道口子咋来的？让狼啃的？”
李志强被怼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吹牛。
李队长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招呼着佟一进屋坐下，倒了两碗热水递过来：“你们今天也累了，先歇歇。”
佟一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刚想开口说明天要去供销社，李队长就开口问道：“这狼皮，准备去哪卖？”
李志强抢着答道：“供销社啊，卖了还能换钱呢！”
李队长听了，冷哼一声，敲了敲烟袋锅：“傻小子，供销社那点价格，能比得上黑市？”
佟一闻言，眉毛微挑：“黑市？”
李队长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上回你不是去了一趟镇上黑市？看到那些人了吧？”
李队长一听，皱起眉头，问道：“为啥不去黑市？”
佟一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李队长：“上回我去黑市，发现里面混了不少政府的人，比如独眼龙。”
李队长闻言，顿时笑了：“你还真以为那是黑市？那地方叫‘黑市’，其实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贸易市场，真正的黑市哪能这么光明正大？”
佟一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李队长压低声音：“真正的黑市，不会在镇上公开摆摊，都是藏在暗处的。供销社能卖，但价格低，明儿个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佟一看着李队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行。”
李队长见佟一答应，笑了笑，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壶烧酒，倒了两碗：“来，喝点暖暖身子。”
佟一接过酒，轻轻抿了一口，李志强则是仰头一口闷，结果被呛得猛咳嗽。
李队长看着李志强这副德行，摇了摇头，笑骂道：“成天跟佟一混，咋就没学学人家沉稳点？”
佟一咧嘴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对明天的“黑市”之行多了几分期待。
“行。”
夜色浓重，寒风裹挟着雪沫，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佟一缩了缩脖子，把棉衣裹得更紧些，脚步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李队长走在前头，回头低声叮嘱：“跟紧了，别乱看，别多嘴。”
“知道了。”佟一点头，背着狼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李志强则兴奋得像条脱缰的野狗，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小声嘀咕：“佟哥，这就是黑市啊？真跟传说里一样啊？你看，这巷子咋这么阴森？还有，咱这狼皮真能卖五十块？要不咱狮子大开口试试？”
佟一没理他，李队长却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低沉：“少废话，到了地方别瞎咋呼，黑市可不是给你玩的。”
“嗨，我就随口一说嘛……”李志强撇撇嘴，虽然嘴上抱怨，但脚步还是收敛了些，不敢再大声嚷嚷。
他们顺着一条偏僻的巷子拐了进去，巷子深处，一扇破旧的木门半掩着，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破棉袄的大汉，手插在袖筒里，眼神阴沉地盯着他们，像两尊门神似的。
李队长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递过去，低声道：“天冷，抽一根暖暖。”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接过烟，用火柴点燃，吐出一口白雾，目光落在佟一身上：“老李，带新人？”
“我外甥，打猎的，来换点钱花花。”李队长随口说道，顺手拍了拍佟一的肩膀，“进去吧。”
佟一不动声色，背着狼皮跨过门槛，李志强紧随其后，一进去就忍不住四处张望，眼睛滴溜溜地转，嘴里压低声音兴奋地念叨：“哎呀我去，这才叫市面啊……”
屋里灯光昏黄，烟雾缭绕，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烟草和酒气。屋顶上悬着一盏油灯，墙角里堆着半人高的麻袋，地上满是被踩脏的雪泥。十几张木桌围成一圈，各色人等坐在桌边，压低声音讨价还价。
有个穿棉帽的商贩正低头检查一张虎皮，手指在毛皮上来回，嘴里嘀咕：“这成色，三百！”对面的汉子脸色铁青，显然对这个价格不满意，正和商贩激烈交涉。
另一边，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晃着一瓶棕黄色的液体，凑到一个戴羊皮帽子的老头面前，低声说道：“熊胆，纯的。”老头眯着眼睛，看得极其仔细，手里捏着几张大团结，迟迟不肯松手。
“佟哥，那是熊胆吧？听说这玩意泡酒能治风湿！”李志强压低声音，兴奋地扯了扯佟一的袖子，“咱以后要不要搞点？”
“先闭嘴，看情况。”佟一皱着眉，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别乱动。
李队长带着他们走到一个角落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矮胖子，留着一撮山羊胡，正拨弄着算盘珠子，见他们过来，连头都没抬，随口问道：“啥货？”
李队长把狼皮甩到桌上，拍了拍：“给个价。”
矮胖子这才抬起头，掂了掂狼皮的分量，翻开检查弹孔和刀口，撇了撇嘴：“成色不错，五十。”
“才五十？”李志强瞪大眼睛，忍不住插嘴，“这可是上好的狼皮！至少得六十吧？”
矮胖子斜了他一眼，嗤笑道：“小子，你在这儿砍价，是不是没见过世面？五十已经是行情价了，真要再多，去供销社试试？”
李队长没说话，佟一也不废话，直接把狼皮推过去：“成，给钱。”
矮胖子咧嘴一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叠皱巴巴的票子，数了五十块，递了过来。佟一接过钱，捏了捏，确认是真票，才把狼皮彻底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