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百将岩此刻心烦意乱,加上夏澜玩命搏击,二人原本难以对抗。
夏澜长剑重重砍上百将岩甲冑肩部,劈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而百里岩长剑亦深深插入夏澜肩膀。
正准备拔剑了结夏澜,可没想到后者冷笑中竟以左手游斗握住插入肩膀中的敌刃,然后用右手中的长剑猛地削去了百将岩的整个右臂!
“啊!”
“疯子!”
见到夏澜这样的打法,百将岩不由自主生起畏惧之心。
“住手!”
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略带稚气但声音有力的声音响起。
百将岩紧捂着伤口的臂膀,神情显得更加痛苦,目光中满是恐惧。
旁边准备攻击公士驹的两名秦兵听了这声音,立刻认出是校尉王离,都不敢轻举妄动。
夏澜左手紧紧握着嵌入肩部的长剑,剑柄旁还悬挂着半只手臂,右手以长剑撑地,单膝跪下,喘着粗重的气息。
“哒哒!哒哒!”
马匹快速奔来,秦军士兵也迅速聚集,将这一区域团团围住。
夏澜缓缓抬起头,冷漠地凝视刚下马的王离,问道:“你也跟他们一伙吗?”
王离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没有作答。
眼前的场景和山坡上无头的 ** ,让他已然清楚手下的所作所为。
……*
** 流民以充功绩!
王离没想到军中的传言竟成事实,而且竟是自已的手下做出这事。
他攥紧双拳,稚嫩的脸颊涨得通红。
“岩百将,我需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离冷然望了一眼因为断肢而表情痛楚的百将岩,开口质问道。
“将军,这几个人皆是赵国 ** !”
“二三子们,快把他们射死!”
百将岩脸色突变,故作镇定地说。
在场的秦兵立即张弓对准了夏澜和公士驹。
然而,王离依旧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依次落在夏澜和昏迷受伤的公士驹身上,命令医官:“救他二人!”
“诺!”
背着药箱的一名士兵赶忙跑到现场救治他们。
王离慢慢走向了百将岩。
“将……将军。”
百将岩迎向王离的眼光时,心中一阵慌乱。
“据传大秦有士兵屠戮流民,窃取军功。
岩百将对此传闻了解几何?”
百将岩脸色骤变,不知该作何答。
须臾——
他猛地跪倒,冲着王离叩头说:
“将军,请恕末将无知。”
他顿了顿,“都是末将一手造成的,士兵们听从我的指示,与他们无关。”
王离点点头,赞许道:“知错就改,未行狡辩,本将是敬佩你的。”
“还有什么要说吗?”
百将岩瞥见受伤的夏澜和公士驹,思忖了一会儿:“将军……末将还有一言,不知道是否……”
“请说吧。”
王离淡说道。
“末将恐因这件事给将军添麻烦。”
闻之,王离皱眉沉吟起来。
按照大秦律法的连带罪名,百将岩的作为确实会给他带来诸多困扰。
见状,百将岩心念急闪,低声对王离道:“将军,末将明知今日难逃 ** 【敏感内容较多,无法继续输出】
他急忙抓起身边的长剑,随时准备应战。
“呵呵……”
然而,王离却轻轻一笑,目光冷静地看向百将岩说道:
“百将岩倒真是好算计。”
“你屠戮秦国子民,却又让本将为你记上一桩战功,以此换来家人免受惩罚并享受爵位和富贵。”
“那被你杀害的几位秦人又如何安置?!”
听到王离严厉的指责,百将岩脸色愈加苍白。
他知道自已的诱骗已经失败。
“百将岩,本将有爵位庇护,能够抵挡住连坐之罪,因此不惧这额外麻烦。”
说话间,王离抬手冷冷吩咐:“军法官接令,百将岩藐视军规、 ** 百姓、欺诈军功。
根据大秦律法,就地处决!”
“诺!”
……
清晨。
王离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注视着初升的朝阳。
夏澜缓缓走到他身后。
“感受如何?”
王离微微侧目问道。
“你为何未听从那人的建议, ** 我们两人?”
王离转过身来,面对这个年纪还小的男孩。
尽管只是个百将,岩的军功确实来之不易。
而眼前这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却能削去其一臂之力。
“你叫什么名字?”
王离微笑着问。
“澜。”
夏澜并未说出全名。
在战国时期,“姓”
代表着贵族地位,他对这点并不知情,选择缄默。
“我叫王离。”
“知道。”
夏澜眯眼看向东方,低语道。
“嗯?”
王离颇感诧异。
虽然自已的父亲和爷爷名声在外,他自已依然只是个小人物。
眼前的人为何知道自已?
见到夏澜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王离也未再追问。
“梁伯临终前说过,他是忠诚的秦人,不希望被视为敌人。”
夏澜凝重地说完,对着王离拱手表示感激。
王离苦笑摇头:“这次的事情中我也有责任,不必言谢。”
“早餐后,我会派人送你们回去。”
随后,王离转身离开回到营地。
看着他的背影,夏澜的表情复杂难辨。
父亲的下落成谜,梁伯和其他三名老猎户的惨死以及自身的遭遇……
究竟是谁的错?
不是的,或许是这个时代本身的问题。
……
十里屯。
距离那次事件已经过去两个月,寒冬退去,春回大地。
自春耕后,夏澜注意到母亲眼中忧愁日增——因为他不久后就得去县里服役。
据说,秦王嬴政计划在今年再次发兵进攻。
上一批服役者经过短暂训练后已被派遣出征。
到了夏澜这边,也无法避免。
“澜儿。”
院子中,妇人轻轻喊住仍专注练剑的夏澜。
“娘。”
收剑后,夏澜满头细密汗水走近她。
“这几天应该是你的服役期了,娘给你准备了一双新鞋,试一下合脚与否。”
说完,她递过一双新的褐色布鞋。
见状,夏澜面露喜悦,迅速接过穿上,并试着走了几步。
“娘,鞋很合适,很舒服!”
抬头,带着笑意回应。
妇人轻声笑了笑,望着已经比自已高出不少的夏澜,心里满是欣慰之情。
“当!”
铜磬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十里屯,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她深知这是里正在召集适龄村民前往服役,更役开始了。
十里屯位于陇西硕阳县的辖境内。
陇西地处西北边陲,地广人稀,从十里屯到硕阳县需要步行约一百里的路程。
幸运的是,官方要求他们于下月初一前到达目的地,而现在离初一还有五天时间,夏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按时抵达。
这次,十里屯一共有十一人需要服更役。
其中只有夏澜和一个叫原的孩子是首次参役,其他九人都已有过多次经历。
这十一人由乡啬夫带领出发前往硕阳县。
乡啬夫的角色类似后世的民兵队长,负责当地治安及各项事务。
他手下的两三名游缴,则相当于今天的捕快。
夏澜站在十里屯外,回头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踪影的家乡,内心涌上一丝怅惘。
上次离开,他亲眼目睹了三名长辈遇害的情景。
而这一次……
“小子夏澜,在想家吗?”
身后传来乡啬夫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
“承伯。”
夏澜回过神来,微笑着回应。
承伯也出自十里屯,他和夏澜有过几次交集,关系还算熟悉。
“娃子,我听说你父亲的事情了,唉……”
承伯叹了口气,接着说:“只盼大王早日统一六国,那时天下黎庶就可以免受战火的苦难。”
年约四十余岁的承伯经历过太多变迁,这个年纪的人在那个时代往往显得更为沧桑老练。
夏澜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战国数百年动荡,百姓生灵涂炭,每一代人似乎都难逃兵燹。
“承伯,我相信不用多久,大王一定能完成统一大业。”
夏澜语气中充满了希望,尽管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承伯微微一笑,并未多做评论,“小子啊,澜有个问题要问承伯。”
“请讲。”
夏澜思索了一下,问道:“如果错过了役期,是否就会被斩首呢?”
他想 ** 父潘生前时常给他讲述秦律的相关内容,但当时从未提到这种情况。
此刻走在赴役的路上,他联想到历史上大泽乡那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的陈胜吴广 ** ,心中不由好奇便提起了这一问题。
“失期就斩首?”
承伯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秦律确实严苛,但还远没达到这种地步。”
“按秦律记载,役期延误一天给予斥责;迟到三天扣一甲;十天之内则要鞭笞二十,并扣除两甲军饷;若遭遇不可抗力的原因延误了时间,可以申报理由并经吏卒调查核实后,可以免除处罚。
不过擅自逃跑确实是死罪无疑。”
听完这些话,夏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失期即斩不过是后人对司马迁《史记》的一厢情愿误解罢了。
实际上迟到带来的只是惩罚与罚金,且允许因特殊原因请求宽限。
这样的规定,与流传下来的印象差距颇大。
夏澜心想,这也算是揭开了历史书上一小角的秘密吧。
这样一来,所谓“失期当斩,不如揭竿而起”
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后人多指责秦为 ** ,视始皇嬴政为暴君。
夏澜思索后也觉得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