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两脚羊

待杜若母女二人来到县衙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

只见公堂上,县太爷正在审理案子。

因案件牵扯太多,影响太恶劣,所以这次审案,特许全城的百姓旁听。

梁庚原是化县周边村镇的,因从小聪敏好学,长得又颇为俊俏,很是得长辈的喜欢。

长到十岁,梁老头不忍聪明的长孙被埋没在乡野间,更舍不得让他在乡下种一辈子的地。

于是便咬了咬牙,无视小儿子一家的反对,强硬的把梁庚送进了学堂。

梁庚是个争气的,没几年,便给他考了一个秀才功名回来。

或许是家里读书的气运都被耗尽了。

自那以后,梁庚也去考了几回举人,却怎么也考不上了。

随着一次次名落孙山,眼看着家里就要卖地送他去赶考,梁庚羞愧不已,他自认为还没有这个脸。

这可是梁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点田地啊!

如何能毁在他的手里?

再说了,对于他读书这事,二叔一家向来颇有微词。

若是把祖田也给卖了,二婶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遂坚决辞了祖父的好意,只身带着一点行李来县城,准备找个活干。

都说富举人,穷秀才,这话是一点没错的。

他虽说不用再服徭役,还有见了县太爷不下跪的特权,甚至田地还能免除一定的赋税。

听着是好处多多,但是也依然改变不了他没有盘缠再去赶考的窘境。

好在这山不亮那山亮。

很快他就在县城找到了一个酒楼账房的活计,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放在天灾之前,一两银子可不少了。

若不是东家见他是个读书人,身上还有功名在,想结个善缘,他是拿不到这么高的工钱的。

当然,他的好运还在后头。

那东家见他做事勤勤恳恳,又没什么恶习。

最重要的事,他是个读书人,日后前程远大,便想把自已的闺女许配与他。

白员外是当地有名的富户,不仅经营着两家酒楼,名下还有布庄、粮铺、当铺。

最重要的是,还有几百亩的田地,是名副其实的地主老爷。

这么好的事情,梁家自然是同意了。

梁庚和白家的小闺女很快就完婚。

婚后未过多久,白家小姐便有了身孕,并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见到白白胖胖的大外孙,白员外一个高兴,便把这家酒楼给了女儿了。

于是梁庚摇身一变,又成了酒楼的东家。

原先他手里没什么银钱,自然无法照拂家里。

如今成了酒楼的东家,便把二叔一家安排进酒楼里做事。

算是感谢当年,家里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的情分。

听闻他堂弟原先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可惜家里的银钱都给他这个哥哥使了,以至于耽搁了他。

对此,梁庚深感亏欠。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直到前些日子,孩子丢了。

自从这漫天的尘土来了之后,他们夫妻俩便把儿子拘在了家里。

那天刚好赶上他来酒楼查账,儿子又说要找阿父。

妻子便带着儿子过来找他,算是松快松快。

谁知照顾儿子的婢女是个靠不住的,刚到酒楼便跟他二婶吵起来了。

恰好此时来了一批客人,人一多场面就混乱了起来,儿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妻子差点哭瞎了眼睛,也没能找回来。

他一直追踪了半个月,才找着了那伙人的老巢。

“他们把孩子藏匿在黎家的别院里,养着当两脚羊吃!”

说到这里,梁庚气得两眼通红。

“我找过去的时候,恰好他们出门了,只留下一个小伙子守着,我便趁人不注意,把他打晕了。”

“厨房里一直煮着一大锅肉,有手有脚...有手有脚啊!呜呜呜......”

想着自已的儿子,可能也在这锅肉里,或是曾经在这锅里。

梁庚梗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觉心都撕扯成了两半,痛彻心扉。

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在公堂上吐了出来。

其余旁听的人,也面如菜色。

没想到这伙贼人,竟如此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

那黎家的别院,大伙都知道。

黎玉泉是个行商,原不是化县人,因走商常来此地歇脚,便置办了这个别院。

没多久,便在别院里养起了外室,两人以夫妻相称,活似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原配便找过来了。

那原配是生儿育女、奉养老人糟糠之妻,自然是不惧外面这些狐狸精。

一怒之下,便把这外室给砍了,一尸两命。

自那以后,这别院便被废弃了。

后来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不明不白地惨死在这座宅子里。

哪怕是青天白日里,这宅子看着也是阴气森森的,渐渐便成为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凶宅。

周边的住户们都深感不安,纷纷搬离此处,唯恐避之不及。

谁知道,如今竟然成了这些贼人的藏身之处。

“那厨房的角落里,都是堆积如山的白骨,还有孩子们的衣物,啊啊啊啊!”

梁庚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抱头尖叫了起来。

可见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

见梁庚说得差不多了,县太爷才猛拍了一下惊堂木,肯定道:

“此事本官俱已派人查验过,梁庚之言句句属实,冯善,你还有何话要说啊?”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小人实不知什么黎家别院,还请大人明鉴啊!”

只见这冯善一脸茫然,说完便俯首在地,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不知?”

县令冷笑一声。

“你当这衙门是你家开的,一句不知就能脱罪不成?”

“既然冯善“不知”,那你们谁知啊?首个告发冯善罪行,且属实者,可适当减免罪行。”

“当然,若是后面有补充,且属实者,亦可减免,若是知情不报,则罪加一等,等着问斩吧!”

县太爷说到这里,顿了顿:

“实话与你们说吧,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老百姓是看着咱们从黎家别院把你们抓出来的。

要你们的口供,只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罢了。”

“若你们宁死不从,本官照样能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了!”

县太爷说完,便不再开口。

这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有些犹豫的看向冯善。

“看老子干甚?

做没做过这事,你们自已不清楚吗?

若是让我发现谁胡说八道,我出去就宰了他!”

冯善说完,便恶狠狠看向自已的手下。

这些人对视一眼后,都纷纷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居然胆敢在这公堂之上公然威胁证人。

来人呐!把这厮给本老爷拖下去,先重重地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县太爷感觉自已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心中不禁有些怒火中烧。

没一会,公堂上就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

而冯善原本强硬无比的叫嚷声也逐渐变得虚弱下来。

见到这伙人的气势已然被打压下去,一旁站着的师爷赶忙趁机劝解道:

“你们刚才也听见了,若是冯善今日能出去的话,明天就是你们的祭日,你们还要替他遮掩吗?

他都要把你们宰了,何苦还要替他隐瞒呢?”

“就算不为自已着想,也该想想家里的妻儿老母。

如今这世道混乱,若是失去了你们这些顶梁柱,他们老弱妇孺,又该如何过日子?”

“你们为他出生入死,他如今却要宰了你们,何苦来哉?”

话到这里,一旁的老百姓也跟着劝说起来。

“就是,二愣子,你娘这些天还在找你咧,你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铁牛,你娘也在找你呢,你哥要把你阿娘赶出家门了,你不想回去看看你阿娘?”

“有财,你真是糊涂啊!你媳妇最近正张罗着改嫁呢,你要你儿子认别人做爹不成?”

......

这些人大多是本地的小混混,乡亲们都是认识的。

这会你一言我一语的,精准对狙,直击要害。

这些跟班们的心里防线很快便被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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