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忧有些懊恼。
若是早知道,她方才定然不会做出那等行径,让齐述对她又更厌恶几分。
自顾自思索着,都快要忘记此刻能呼吸到的空气己经十分稀薄。
又或许察觉到了,但并不想反抗。
等到齐述察觉到被自己捂得太严实,虞无忧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明显快喘不上来气的时候,小虞家主那两只刚刚还会调戏人的胳膊,跟腿一样一动不动摆在床上,做足了任君处置的姿态。
齐述:……
从未见过如此歹毒的苦肉计。
“怎么好像我是坏人了。”
小齐郎君气愤又无奈。
那只捂嘴的手终于移开,变了姿势戳回虞无忧下巴,平淡道,“来,你继续说。”
颇有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的架势。
能正常呼吸了,但虞无忧嘴唇却抿地更紧。
她沉默了许久没有动静,安静地像个死人。
齐述另一只也挪开,虞无忧灰暗的眼眸露出来,无端显出几分可怜。
要不是刚才此人还是大胆狂徒,他都要信了她此刻的表现。
但现在齐述只是圈住自己的胳膊,居高临下地起身看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嗯?怎么不叫了?方才不是还要咬人么?”
虞无忧:……
尽全力才撑着不眨眼,以免将眼底的慌乱漏出去。
她强装镇定。
她勉力苦笑。
她恍惚呢喃,“……这回的幻觉,真像他啊。”
一副欲求不得只敢对着幻觉肆意妄为的模样。
齐述闻言冷笑,不留情地拆穿,“啊对对对,你家幻觉不仅像,被咬了还会打人,骂你也能半炷香不带喘气。”
想装糊涂,他同意了吗?
“是我打轻了还是你耳朵不好使了,这会儿不是上赶着做狗的时候了?”
虞无忧:……
这还是她的小齐郎君么?
一点糊弄的机会都不给?!
这梦境果然是出问题了,不仅搞错了入梦对象,连梦里的齐述也变得很凶。
凶得让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完全不敢再狡辩,还没死去的记忆同样可以鞭尸。
虞无忧真有点想死了。
从不知晓尴尬为何物的虞家主,被袖子盖住的手己经紧攥成拳,全身像是有蚂蚁在爬,连没有知觉的双腿都仿若枯木逢春,一整个就是想逃。
小嘴巴闭起来也可以是一辈子, 她此刻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只希望齐述把这个当做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醒来后便什么都忘了。
等等……
不对。
她本来就是在做梦啊!
为何要这般心虚?!
齐述哪回梦醒以后是记得的?
兀自一想,虞无忧心里顿时又有了些许底气。
恍若未闻地盯着齐述,眼神刚想要继续放肆,见他圆目一瞪,眼瞅着怒气又要翻涌,她下意识收敛起来,又重新回到了无害且无辜的模样。
……继续装木头人。
有时候,倒也没有那么心急。
而瞪着眼的小齐郎君确实是生气了。
见虞无忧一首不正面回答问题,他也逐渐没了耐心。
定定看了虞无优十几秒,他烦躁地放下手,叉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 跟你较真又有什么用?”
“没想到连梦里都这么狗,你真是……”
齐述叹了口气,停顿片刻,没忍住又去揉了下耳朵。
都说梦里没有痛觉,但小齐表示很怀疑,并认为都是不够坚强的道具的锅。
虞无忧也想继续扮可怜,但眼珠子就是控制不住跟着齐述的动作乱转,一眼又看到齐述揉搓时隐约能看到的那排牙印。
在他耳朵上格外显眼,看着就罪孽深重的模样。
怪……怪色气的。
清心寡欲的虞家主,悄摸又磨了下牙。
她竟然在梦中的齐述身上,留下了切实的印记。
——那是独属于虞无忧的痕迹。
她有猜过在梦里见到齐述是怎样的情形,但绝无此时眼前所见的设想。
从前那个只能隔着屏障看的小郎君,如镜花水月般破碎,只剩下现在站在自己床前明亮的少年。
他的鲜活冲淡了虞无忧身上的沉闷,就算被指着鼻子数落,那隐秘的欢欣也快要将整颗心铺满。
她约莫是真的疯了。
被骂被打,竟然甘之如饴。
只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欢欣雀跃的虞家主,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赫然错过了齐述眼中越积越多的失望。
“真不爽啊。”
他小声和自己说话,决心把床上这个骂不还口的人当做空气。
任凭谁对着块石头宣泄情绪,也会觉得无趣。
再联想到自己现实中的处境,似乎在梦里占据主导也没什么意义。
小齐郎君心里苦哇。
越想越觉得避而不见的虞无忧可恶。
这个喜欢在梦里胡乱动嘴的虞无忧也可恶。
“看到你烦,见不到也烦,骂的是个呆瓜更烦……”
完全‘没想过’是自己太凶,判若两人的气势吓得虞无忧不敢火上浇油,怕惹得小郎君更不快,才迟迟没想好如何回应。
也‘没察觉’到有些人虽然躺在床上,但差不多己经走了的模样。
更‘不记得’自己铁面无情揭穿她卖惨,堵得人家说不出话来的事实。
伤心的小齐郎君眼睫低垂,怒火与嘲弄在眼底一点点消失,看着虞无忧的眼神逐渐散去温度。
有些话一首不说,或许就不会再那么想要个答案了。
更何况……
这只是一场梦。
连对峙都找不到真人。
就是骂了打了又能如何?
难道梦醒以后,虞无忧还能知道这一切不成??
还真能迷途知返,悔不当初???
他可真是太难了!
有这被骚扰的闲工夫,还不如多拜拜祖师爷呢。
心灰意冷的小齐郎君扭头就走,只给虞无忧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别走!”
虞无忧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眼见他越走越远,心中慌乱难以言表,一声恳求就这么冲出了喉咙。
但齐述充耳不闻,脚步没有半刻停歇。
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的手就己经放在了门上。
“我知道错了!”
被打开一半的屋门又被合上。
下一秒,齐述双眼放光地蹲回她床头,认真询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动作迅速,眼神期待,和方才冷漠离去的人半点不沾边。
见虞无忧羞于启齿,他甚至开始鼓励,“这就是个梦,说出来没什么的。”
……但他听着能爽一爽。
虞无忧:……
短短一场梦,她被噎住的次数也太多了。
不过都开了头,自然也没什么好继续嘴硬的,虞无忧坦然道歉,“抱歉,我不该骗你,也不该逃避。”
“但我绝无嫌弃你的意思,之前……是我不识抬举。”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照着齐述之前说过的话,她一点点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声音有些晦涩,“我没有爱搭不理,我怕你不想见我。”
“你不读书没关系,写错别字我会给你改,贪吃爱财我也供得起……你做这些我都喜欢。”
齐述沉默了。
避重就轻这一块上,虞无忧可真是无人能及。
重点是这些吗?
再说了,她喜欢的点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对劲?
齐述等了会儿,没听到下文,疑惑追问,“就这些?”
虞无忧眼巴巴回望过来。
齐述:……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捏拳捶在她枕侧,眯着眼道,“你再好好想想。”
虞无忧歪头沉思半晌,没想到更多,就迟疑着点了点头。
齐述又捶了一下。
他恶狠狠问,“那你非礼我,剥夺我人身自由,还把我关小黑屋这几件事怎么说?!”
几乎是条件反射,虞无忧想都不想地答,“这我没错。”
齐述:?
嘴比脑子快的虞家主,在齐述重新燃起怒火的注视下,一字一顿补充,“我只是不想你走。”
这一回,小齐郎君连头发丝都快要被气得竖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讥讽道,“这么怕我走,那你怎么不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呢?”
闻言,虞无忧眼睛一亮,“我可以吗?”
齐述脸更黑了。
“不行!”
长嘴不用,就喜欢玩花的是吧?
她知错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