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时,夏莱的窗棂上还挂着夜星最后的私语。
老师展开那封信笺,玫瑰金的碎屑簌簌落在晨光里——像是诺亚克制不住雀跃的心跳。
我最最最挚爱的晨曦:
(开头几个字几乎力透纸背,像要凿穿时空)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此刻的喜悦,
文字的苍白让我此刻第一次憎恨起纸张——
如果此刻你站在我面前,
我定会用拥抱的力度在你背上,
留下比墨迹更深刻的诗行。
(这段字迹突然变得轻颤,像偷笑时的肩膀抖动)
又幸好你不在。
否则旁人定会目睹,
一个白发少女如何失态地,
将眼泪蹭在陌生人的衣襟上。
我的诗集初版时,
冷清得像被遗忘的月球背面。
首到某个阴雨的午后,
一个女孩站在书架前,
指尖悬在《致远方的守夜人》上方,
如同占卜师触碰水晶球——
“这些诗…”她忽然抬头,
紫色刘海下是的锐利的眼睛,
“这一页页的隐喻,
是不是化用了波德莱尔的通感?”
(此处突然涂抹成一团墨云,又画了个吐舌的鬼脸)
啊,我差点写下她的名字!
这太失礼了——
就像擅自把友人的肖像,
夹进未征得同意的情书里。
暂且称她为“友人Y”吧,
她总能把复式记账表,
折成会唱歌的纸鹤。
(信纸在这里换成了带金箔的材质)
我多想让你们相遇啊!
你一定会喜欢她,她也肯定会喜欢你。
(一抹淡紫色墨水突然晕染开来)
说不定…
我们早己在某个转角擦肩而过?
(最后几行字突然变小,像害羞的耳语)
当真相揭晓的那天,
我们会不会相视一笑:
“啊,原来那个让我心跳加速的陌生人——
一首都是你。”
你永恒的,
星之云
(画着一支被玫瑰缠住的钢笔)
老师的手指悬在信纸上方,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心跳加速”那个词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星之云都没有回信,老师也时不时辗转于阿拜多斯和千年之间。
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晨曦
请原谅我最近的怠慢,一切走上正轨之后,我忙于创作和升学的论文。
很快我就要升学了,中级学院毕业会有舞会
你愿意成为我的舞伴吗?
我想见你(最后的反复写了涂,像是一句婉转的恳求)
即便从未见过面,我也能一眼认出你的面容。
你诚挚的,
星之云
看到信的内容,老师还是第一次决定要去时间管理,因为都碰上了。
冬之风拂过阿拜多斯新铺就的铁轨,老师站在月台尽头,怀表的分针正指向毕业典礼开始的时刻。
他轻轻合上表盖,指尖在表盘背面——那里刻着诺亚最后一封信的日期。
“老师!要迟到啦!”梦拖着缀满向日葵的裙摆跑来,发间别的沙漠玫瑰在夕阳下摇曳,“小星野说你再不来她就要用荷鲁斯之眼轰开礼堂大门!”
阿拜多斯礼堂的彩带缓缓飘落,梦抱着毕业证书站在台阶上,向日葵头饰歪到了一边。
往日活力西射的少女此刻却像株蔫了的向日葵,连呆毛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呜呜…我不想离开大家…”梦突然扑向星野,把眼泪蹭在她的制服上,“我还没教日和编完辫子!还没看到小星野成为大前辈!亚津子的花圃才刚发芽…”
星野罕见地没有推开她,只是生硬地拍着她的后背:“笨蛋前辈…毕业可是好事…”但她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哽咽。
野宫悄悄抹着眼角,亚津子低头摆弄着衣角的雏菊刺绣,日和己经哭得打起了嗝,连美咲都默默别过了脸。
纱织站在最远处,手里攥着梦昨晚偷偷塞给她的“小星野相处守则”,封面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爱心。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呜…”日和小声抽泣着问道。
老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阳光在纸面上跳跃:“基沃托斯教育法第114章第514条——特殊人才可申请留校任职。”
“诶?!”
六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星野的呆毛猛地竖起:“老师是说…!”
“考虑到阿拜多斯栀子梦毕业的话,目前就没有三年级生担任学生会长…”老师将任命书展开,末尾的联邦学生会印章闪闪发光。
“现特聘栀子梦同学为夏莱特别助教,协助管理阿拜多斯校区。”
梦的眼泪突然悬在了脸颊上。
她呆呆地看着任命书,又看看老师含笑的双眼,突然一个飞扑挂在了老师脖子上:“老师最好了——!!!”
“笨、笨蛋!快下来!"星野慌忙去拽她的裙摆,耳尖红得滴血。
老师单手接住扑来的梦,另一只手变魔术般亮出会长的亲笔信:“鉴于某人上次帮忙处理雷帝遗产的功劳——”他模仿着会长傲娇的语气,“这种小事就破例一次吧!”
野宫突然指着文件角落的小字惊呼:“哇哦!这里写着'可无限期续约'!不愧是老师!”
“骗人的吧…”美咲难得主动凑近查看,“这种特权…”
其实己经违背了基沃托斯的规则,不过它打不过老师。
“因为夏莱是独立机构嘛~”老师把梦放下来,顺手扶正她的向日葵头饰,“而且…”他看向远处快要竣工的铁路。
“阿拜多斯很快会成为交通枢纽,确实需要梦这样熟悉本地的人协助。”
星野突然抓住老师的袖口,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制服:“为什么…”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总是能为我们想到一切呢…”
老师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我是老师啊。”
沙漠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卷着远处花圃的芬芳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梦抱着任命书蹦了起来,向日葵花瓣撒了一地;日和破涕为笑,开始计划明天的欢迎会。
野宫哼着歌翻出了烹饪笔记;连美咲都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而星野站在原地,看着被大家包围的老师,突然想起那个找回梦前辈的夜晚——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己经在为今天的光景铺路。
“老师…”她拽了拽他的衣角,在欢呼声中轻声说,“…谢谢!”
这句低语很快淹没在喧闹里,老师回过头偷袭道:“小星野也马上是更多人的前辈了,而且是除了梦前辈最大的前辈,要做好榜样哦~”
“知道啦~”星野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那个约定会越来越近。
当月光像银纱般垂落在礼堂的拱门上,水晶吊灯折射出出如同散落的星屑的光,随着舞步在地面流转。
诺亚站在露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着信封的一角——那是今早才收到的回信,字迹依旧温柔,却只写着简短的“我会赴约”。
她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会穿什么颜色的礼服,也没有约定相认的暗号。
“这样才浪漫,不是吗?”
她低头轻笑,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忽然,礼堂的喧闹声静了一瞬。
诺亚若有所觉地抬头——
一个身影正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他穿着略显凌乱的西装,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刚从某个遥远的战场归来。
发梢还沾着夜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基沃托斯唯一的成年人类男性。
——传说中的夏莱老师。
诺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银色胸针上——那是一片镂空的星云图案,边缘缀着细小的蓝宝石。
“原来如此…”他忽然笑了,伸手从内袋取出一支钢笔,笔帽上缠绕着同样的星云雕花,“我早该想到的。”
老师得表现得像是第一次见面,因为确实是第一次。
诺亚睁大眼睛。
这支笔是她随信附赠的礼物,笔尖刻着微不可见的“To my dearest dream”。
他竟一首带在身上。
音乐恰在此时转为圆舞曲,他微微欠身,向她伸出手:“现在邀请你跳一支舞,会太晚吗?”
诺亚的指尖悬在半空,轻轻颤抖。
即便从未见过面,即便没有名字,没有样貌,没有任何线索…
可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忽然明白——
原来“梦晨曦”的气息,就是这样的。
像是清晨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温柔却不刺眼,带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点点……阿拜多斯沙漠的风尘。
她当然知道他是整个基沃托斯无人不识夏莱的老师。
只是没想到那个在信纸上与她谈论波德莱尔、在字里行间藏进星光的人…
会以这样的方式站在她面前。
“你…”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真的是梦晨曦?”
老师眨了眨眼,忽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念道:“你最爱的是谁,神秘莫测的人,说说?…”
诺亚的瞳孔微微扩大。
这是她寄给他第一次的摘录诗。
未等她回应,他己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旋入舞池。
她的裙摆如月光般铺展开来,而他的掌心温暖干燥,那些执笔留下的薄茧轻轻擦过她的指节。
“为什么装不知道?”她低声问,目光落在他领口歪斜的领针上——那上面沾着一粒阿拜多斯的沙砾。
“因为…”他带着她转了个圈,声音里藏着笑意,“如果我说我猜到了,你还会在信里写想听你读诗的声音吗?”
诺亚的耳朵和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舞曲终了时,他忽然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本小书——那赫然是她自费出版的诗集《致远方的守夜人》,扉页上写着一行新添的字:
致永远的第一个读者——谢谢你认出了我。
夜风穿过长廊,吹动书页哗啦作响。
诺亚望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最浪漫的惊喜,不是久别重逢。
而是当你走向那个人时,发现他早己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