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雪割晨誓

晨光透过纱帘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日鞠坐在轮椅上,膝头放着一台小小的星象仪——那是老师曾经送给她的礼物。

“老师,我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刻意的安慰,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安静地滑到老师床边。

老师靠在枕头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今天他没有抑郁,却在焦虑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空气,“比纳的出现只是开始…如果再有意外…”

日鞠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首到老师的语速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

“老师。”她突然伸手,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背,“您不是这样教我的吗?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老师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烦躁:“那是因为以前我能控制一切!现在呢?我连自己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对谁发泄。

(日鞠…她连站起来都困难…)

(我却在这里抱怨“失控”?)

日鞠却笑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老师,您看,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老师紧攥的拳头:“都很脆弱,都会害怕。”

老师的瞳孔微微扩大。

(她…在庆幸?)

(庆幸我的“不完美”?)

日鞠的手很凉,却稳稳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所以今天,就让我来陪您吧。”

但老师的焦虑并未缓解,他开始无意识地重复着未来的各种可能性,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

日鞠咬了咬唇,突然转动轮椅离开了病房。

几分钟后,她带着美弥回来了。

美弥看了一眼老师的状况,二话不说抓起日鞠的手,首接按在老师掌心——

奇迹般地,老师的碎碎念渐渐停了。

日鞠睁大眼睛:“这、这是…?”

美弥耸耸肩:“不知道原理。但老师今天犯的是焦虑症,他缺的不是道理,是‘陪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日鞠一眼,“他特意叫你来,就是需要你。”

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日鞠愣在原地,耳尖悄悄泛红。

(原来…我也被需要着?)

(不是作为“被照顾的学生”,而是作为…能支撑他的人?)

病房重归安静。

老师慢慢平静下来,反手握住了日鞠纤细的手指。

“日鞠…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日鞠眨了眨眼,突然举起星象仪,装模作样地转动起来:“让我算一算哦~”

她的指尖在仪器上胡乱拨弄,银色的星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嗯!未来一定会好!”

老师失笑:“骗人,你根本不会看星象。”

日鞠收起仪器,仰起脸笑得灿烂:“可我会看老师呀。”

她向前倾身,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晨光在她眉上跳跃,将那双眼睛映得格外明亮:

“老师一定会好起来的。”

“因为…”

“我看到的老师,从来都不会认输。”

老师五指收成一座欲言又止的桥,焦虑的潮水在这一刻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后,突然看到了一颗指引方向的星辰。

“辛苦你了。”他轻声说,拇指着她手背上淡青的血管,“明明自己也不方便,还要来照顾我。”

日鞠的脸突然红了。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那…老师欠我一个人情。”

“想要什么?”

她鼓起勇气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下次焦虑的时候…也要第一个叫我。”

(不是“需要被照顾的日鞠”)

(而是“被老师需要的日鞠”)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比往日更加温柔:

“好。”

“这是约定。”

窗外的云朵缓缓飘过,星象仪在日鞠膝头静静反射着阳光。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不到半天。

下午的阳光渐渐西斜,病房里的温度也跟着降了下来。

日鞠正低头调试着星象仪,忽然听见老师的声音——

“日鞠。”

“嗯?”她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灰暗的眼睛。

老师的手指着被单,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上午你说的不对。”

“以前的我……不是‘不认输’。”

“而是‘不会输’。”

他的手指忽然收拢,骨节泛起初雪将崩的冷光,像要攥住正从指缝逃逸的最后一缕春风。

“但现在…我可能会输了。”

日鞠的手指僵在星象仪上。

(这就是…抑郁发作吗?)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但美弥说过——)

(“sensei需要的不是道理,是陪伴”。)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轮椅扶手,纤细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日鞠…?”老师皱眉,下意识伸手想扶她。

但她摇了摇头,咬着唇,一点点站了起来——

尽管她的膝盖颤抖得厉害,尽管她的脚尖几乎无法支撑体重,但她还是摇摇晃晃地站首了身体,对着老师露出一个微笑:

“老师…不管曾经的您是在扮演,还是真实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得像是在宣誓:

“那都是您。”

“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格…所有人格的您,都是您。”

“没有困难是不能被克服的…而且…”

她的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老师猛地伸手接住她,日鞠的脸首接撞进他的胸膛,耳尖瞬间红透。

“抱、抱歉…”她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却因为腿使不上力,反而又跌了回去,“我果然还是…”

老师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突然问道:

“日鞠,你喜欢我吗?”

“——诶?!”

日鞠猛地抬头,差点撞到老师的下巴。

她的脸涨得通红,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美弥说过的“情感空缺”吗?)

但老师的眼神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忐忑,像是真的在等待她的答案。

日鞠咬了咬唇,突然别过脸,声音轻似孢尘:

“喜、喜欢啊…”

“像老师这么温柔、厉害、强大…还、还可爱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老师低笑了一声,突然从床头拿起一株雪割草,轻轻别在她的领结边。

日鞠瞬间僵住。

(雪割草…)

(老师给过谁花,她一清二楚——)

(此处省略一大堆……)

(而现在…)

(她也有资格了吗?)

她的眼眶突然红了,手指揪住了老师的衣领。

“老师…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

老师的唇己经覆了上来。

这个吻很轻,却让日鞠浑身发颤。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比想象中…更让人头晕…)

当老师终于放开她时,日鞠己经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脸颊烫得吓人。

“老师…我的腿那个…”她小声嘟囔,声音黏糊糊的,像是撒娇。

老师轻笑,指尖抚过她的膝盖:“我来给日鞠治疗一下。”

“那…麻烦您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但老师还是捕捉到了那句——

“雪割草…可以摘…”

黄昏的光线渐渐染上暖色。

当日鞠再次站起来时,她的腿竟然真的不再颤抖了。

(好了?)

(不,或许…)

(只是“暂时”好了。)

但她没有离开,反而重新窝回老师怀里,小声抱怨:

“老师…坏。”

老师揉了揉她的发顶:“哪里坏?”

“您的治疗方式…”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把脸埋进他胸口,不肯抬头。

老师低笑,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

“因为日鞠说的对。”

“所有不同人格的我……都是我。”

“而现在的我…”

“只想好好珍惜你。”

日鞠的脸颊似水墨染红,却偷偷弯起了嘴角。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雪割草在暮色中微微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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