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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言行合礼

【原文】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注释】

于:在。

乡党:家乡、乡里(古代五百家为党,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

恂恂(xún xún):温和恭顺的样子。

如也:形容词词尾,表示“……的样子”。

似:好像。

不能言者:不擅长说话的人。

其:他(指孔子)。

在:处于。

宗庙:祭祀祖先的场所。

朝廷:君主议政的地方。

便便(pián pián):形容言语流畅、明晰。

言:说话。

唯:只是。

谨:谨慎。

尔:语气词,相当于“罢了”。

【大意】

孔子在家乡时,表现得温和恭顺,像是不善言辞的人;而在宗庙和朝廷上,他说话清晰流畅,只是依然保持谨慎的态度。通过对比孔子在不同场合的言行,体现他恪守礼制、因地制宜的处世智慧。在乡里谦逊低调,在正式场合则言辞得体且不失谨慎。

【故事】圣人之行

鲁国边境的田野上,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起伏,农夫们弯腰收割的身影点缀其间。时值仲夏,烈日当空,蝉鸣声与镰刀割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孔子与一众弟子行走在田埂上,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年近六旬的夫子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依然步履稳健。他望着眼前丰收的景象,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夫子,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可稍作歇息。"颜回指着不远处几间茅舍说道。

孔子微微颔首:"善。"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位老者正在乘凉。见一群儒生打扮的人走来,他们连忙起身相迎。

"诸位老先生有礼了。"孔子拱手作揖,腰弯得比那些老者更低,声音温和得如同对待自己的长辈。

"这位莫非是鲁国的孔夫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惊讶地问道。

子路正要回答,孔子却轻轻摆手:"不过是路过此地的读书人罢了,不敢当老先生如此称呼。"

老者们热情地邀请孔子一行到树下歇脚。村中的孩童闻讯而来,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张望。孔子坐在最边缘的位置,接过村民递来的粗陶碗,小口啜饮着清甜的井水。

"今年收成可好?"孔子轻声问道。

"托老天爷的福,还算不错。"最年长的李伯叹了口气,"只是赋税又加了,剩下的粮食勉强够吃到明年开春。"

孔子静静地听着,眉头微蹙,却不急于发表意见。当李伯说起家中老妻卧病在床时,孔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些草药,或可缓解病痛。"

李伯连连推辞,孔子却己将药包塞入他手中:"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年轻的弟子高柴在一旁观察,发现夫子在乡民面前言谈极少,多是倾听与点头,态度恭谨得如同面对师长。这与在学堂中侃侃而谈的夫子判若两人。

夕阳西下时,村民们依依不舍地送别孔子一行。李伯拉着孔子的手:"先生虽不肯承认,但老朽知道您必是孔夫子无疑。只有圣人才会如此谦逊地对待我们这些粗鄙之人。"

孔子只是微笑:"老先生过誉了。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离开村庄后,高柴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子为何在乡民面前如此...如此沉默?在学堂时,您教导我们'君子坦荡荡',可刚才您连身份都不愿表明。"

孔子尚未回答,颜回己笑着解释:"柴弟有所不知。夫子在乡党之中,从来都是'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这不是虚伪,而是对乡野淳朴之人的尊重。"

孔子赞许地看了颜回一眼:"回也理解得不错。乡野之人生活简朴,言语首率。我们若以学问炫耀,只会让他们感到疏远。聆听比言说更重要。"

高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眼中仍有困惑。

三日后,孔子一行回到曲阜。刚安顿下来,便有宫中的使者前来,说国君急召孔子入宫议事。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齐国派来使者,要求鲁国借粮十万石,以解齐国之急。

鲁哀公面露难色:"齐国强大,若不借粮,恐招致兵祸;若借粮,我国仓廪将空,如何是好?"

众大臣议论纷纷,有的主张忍气吞声借粮求和,有的则建议断然拒绝,准备迎战。

孔子立于殿下,静听众人之言。当鲁哀公询问他的意见时,孔子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如钟:

"臣以为,此事当以礼待之。齐使前来借粮,表面上是求援,实则试探我国虚实。《周礼》有云:'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我国积蓄几何,君上自知。若仓廪充实而吝啬不借,是为不仁;若仓廪空虚而勉强应允,是为不智。"

朝堂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孔子条理分明的分析所吸引。

孔子继续道:"臣建议,君上可召齐使入宫,设宴款待。席间可首言:'鲁国连年收成不佳,仓廪所存仅够本国百姓食用。然齐鲁两国世代交好,愿从王室私库中拨出千石粮食,以表心意。'如此,既不失礼,又保全国家根本。"

鲁哀公闻言大喜:"善!仲尼之言,深得其中三昧。"

退朝后,高柴跟在孔子身后,眼中满是敬佩与困惑。在乡野沉默如金的夫子,在朝堂上却言辞犀利,引经据典,句句切中要害。

当晚,弟子们聚在杏坛下讨论日间见闻。高柴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子在乡间寡言少语,在朝堂却滔滔不绝,这难道不是言行不一吗?"

众弟子闻言皆惊,子贡正色道:"柴弟何出此言?夫子言行,皆为楷模。"

孔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温和地看向高柴:"柴之问,不无道理。你且说说,为何有此疑问?"

高柴鼓起勇气:"弟子记得夫子教导'君子坦荡荡',应当表里如一。可夫子在乡间与朝堂判若两人,这..."

孔子不怒反笑:"柴能思考此问,甚好。你们且听我说——"

"君子之处世,如同水流。遇方则方,遇圆则圆,看似变化无常,实则本性始终如一。在乡党之中,民风淳朴,我所言若多,反显炫耀;在宗庙朝廷,事关国家社稷,若不言明,是为不忠。"

月光洒在孔子的白发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辉。弟子们屏息静听。

"《易经》有云:'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真正的君子,不是固执己见,而是懂得因时因地调整言行。在乡野谦逊如不能言,是尊重;在朝堂明辨是非,是尽责。二者看似相反,实则同出一源——诚。"

高柴眼中渐渐浮现出领悟的光芒:"所以夫子的'诚',不是一成不变,而是...而是..."

"而是'时中'。"颜回轻声补充道。

孔子欣慰地点头:"回也,柴也,你们己得其要。记住,礼仪不是束缚,而是智慧。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做适当的事,这才是最高境界的'诚'。"

高柴离席,郑重地向孔子行礼:"弟子愚钝,今日方知圣人之行深意。必当牢记夫子教诲。"

夜风轻拂,杏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应和着圣人的智慧。孔子仰望星空,轻声吟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西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众弟子静默聆听,在这宁静的夜晚,圣人的言行之道如同清泉,流入每个人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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