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霜华殿内却仍亮着一盏青灯。
纪云禾蜷缩在床榻上,掌心那道自伤的刀痕己经结了一层薄冰——寒毒随着情绪波动又发作了。她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惊动隔壁的师父。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陆祁披着月色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白玉药匣。
“师父……”纪云禾慌忙把手藏进被子里,“我没事。”
陆祁不语,只是坐在榻边,将她的手轻轻拉出来。看到那道覆着冰霜的伤口时,她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忍着点。”
药匣打开,里面是一汪碧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清苦的香气。陆祁指尖蘸了药,轻轻涂在伤口上。药膏触及冰霜,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纪云禾疼得指尖一颤,却被师父稳稳握住。
“现在知道疼了?”陆祁声音很轻,手上动作却越发温柔,“在顺德面前划伤自己时,割掌立誓,不是挺英勇?”
纪云禾鼻尖一酸:“师父生气了?”
陆祁抬眸看她,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心疼。”
简单的三个字,让纪云禾眼眶瞬间红了。她看着师父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影子,看着那双素来执剑的手正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忽然觉得什么寒毒都不怕了。
“那鲛人……”
“既然答应了,就去做。”陆祁包扎好她的手,突然取出一枚玉简放在枕边,“这是为师整理的《御灵札记》,或许对你有用。”
纪云禾惊喜地抓过玉简,神识一扫,发现里面不仅记载了各种驭灵术的破解之法,末尾还有一行朱笔小字:
“但凭本心,无愧即可。”
她抬头,正对上陆祁温柔的眸光,顿时明白了师父的默许——不是支持她驯鲛,而是支持她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烛火噼啪一响,映得陆祁垂落的眼睫在脸上投下细密阴影。纪云禾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没受伤的指尖碰了碰那片颤动的阴影:“师父…”
陆祁忽然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将一个冰凉物件塞进她掌心。那是一枚青玉哨,纹路恰如展翅的鹤。
“若他伤你,”陆祁眸色深深,“吹响它。”
地牢潮湿阴冷,长意被八根刻满符咒的铁链锁在寒潭中央。
纪云禾提着灯笼走来时,鲛人立刻绷紧身体,鱼尾在水中划出危险的弧度。
“滚。”他的声音沙哑却冰冷。
“我来给你疗伤。”纪云禾放下食盒,取出几瓶伤药,“锁骨上的贯穿伤再不处理会化脓。”
长意冷笑:“假慈悲。”
纪云禾不答,只是将一瓶药粉倒入寒潭。药粉遇水即化,潭水渐渐变成浅蓝色,长意尾鳍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鲛人震惊地睁大眼:“这是……”
“师父给的上好的疗伤药。”纪云禾又取出一枚丹药,“吃了它,能缓解锁魂钉的疼痛。”
长意警惕地后仰:“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知道被枷锁束缚的滋味。”纪云禾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淡蓝色的毒纹,“寒霜引,每月十五发作,痛入骨髓。”
水牢陷入沉寂,唯有水滴声回响。
良久,长意突然开口:“你师父知道你来吗?”
纪云禾正在给他锁骨伤口上药的手一顿:“知道。”
“她竟允许你……”
“她不允许。”纪云禾轻轻包扎好伤口,“但她尊重我的选择。”
一滴晶莹的鲛人泪突然坠入寒潭,化作珍珠沉入水底。长意别过脸:“明日…不必来了。”
纪云禾收起药箱,临走时突然回头:“其实现在锁魂钉并不紧,但也仅此而己。”
黑暗中,鲛人的尾巴轻轻拍了下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