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偏殿时,长意正盯着自己腕间消失的铁链发愣。
“别看了,禁制都撤了。”纪云禾将一套素白袍服放在石桌上,“换上这个,鲛纱织的,不磨鳞片。”
长意指尖抚过衣料,触感竟真如海水般柔滑。他抬眸,湛蓝瞳孔里满是警惕:“你又耍什么花样?”
“让你活动筋骨。”纪云禾推开殿门,阳光顷刻涌入,“只要不出霜华殿结界,随你去哪。”
鲛人漂亮的尾鳍在接触到阳光时瞬间化作修长双腿。他踉跄了一下,随即被纪云禾扶住手臂:“慢点,陆地行走要习惯……”
话音未落,一道雪色身影蓦地出现在回廊转角。陆祁手中书卷“啪”地合上,目光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
晚膳时分,石桌上的菜色明显寡淡了许多。
“师父,今糖醋鱼了怎么这么酸?”纪云禾咬着筷子探头。
陆祁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鲛人喜酸。”
正在角落安静进食的长意闻言抬头,嘴角抽了抽——他何时说过这话?他明明是什么都吃的乖鱼…
纪云禾眨眨眼,突然凑到陆祁身边:“师父~那我的玫瑰酥呢?”
“忘了。”陆祁垂眸喝汤,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纪云禾歪头打量师父清冷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她夹起一块豆腐,殷勤地递到陆祁唇边:“师父尝尝这个,我特意照着您口味做的。”
白玉筷尖悬在唇畔,陆祁终于抬眼看她。小徒弟笑得眉眼弯弯,眸中映着晚霞,比当年初遇时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鲜活太多。
就着她的手咬下豆腐,陆祁忽然道:“他住偏殿太久,该搬去西厢了。”
“啊?西厢不是堆杂物…”纪云禾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眼睛亮起来,“师父是不是——”
“食不言。”陆祁耳尖微红,起身时袖摆却被人拽住。
月色满庭时,陆祁在书房发现了鬼鬼祟祟的纪云禾。
“在做什么?”
“呀!”纪云禾手一抖,正在临摹的字帖上顿时晕开一团墨。她慌忙去遮,“没、没什么……”
陆祁走近,只见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醋”字,旁边还画了个气鼓鼓的小人,头上顶着根呆毛,一看就是她自己。
“这是…”
“我在学解字!”纪云禾红着脸胡扯,“《说文》里说,醋从酉,昔声,意思是……”
温凉的指尖突然点上她眉心。陆祁不知何时俯下身来,青丝垂落肩头,带着熟悉的冷香:“为师教你个新写法。”
她握着纪云禾的手,在“醋”字旁另起一行。笔锋流转间,一个“慕”字跃然纸上。
“这才对。”陆祁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记住了?”
纪云禾心跳如鼓,转身环住师父的腰:“那师父也得记住,云禾心里永远只有……”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打断。长意抱着被褥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西厢漏雨。”
沉默。
陆祁突然抽走纪云禾手中的笔:“明日修屋顶。”
长意:“现在下雨。”
陆祁面无表情:“你一只鱼遇雨还不好吗?”长意嘴角不由抽了抽…
纪云禾轻笑扯了扯陆祁衣角小声道:“师父~”
“为师去去就回。”陆祁眉眼瞬间温柔下来,揉了揉纪云禾的发顶,转身时袖中甩出一道符咒,精准地贴在了鲛人额头上——禁言符。
纪云禾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僵在原地的长意,突然笑倒在案几上。檐外雨丝绵密,而她心里早己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