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湿咸，卷着焚烧过的灰烬掠过重建中的码头。温婉蹲在防波堤上，指尖轻触刻着"CR&WW"的混凝土裂缝——那是程景川坠海前用匕首留下的最后痕迹。智能手环突然震动，跳出一封定时邮件，发件时间显示为三年前他们初遇的那天。
【致十年后的温婉：如果此刻你正在读这封信，说明我的复仇失败了。但请相信，在婚礼上邀你共舞，是我此生唯一纯粹的瞬间。——景川】
潮水漫过鞋尖，温婉想起程景川教她辨认潮汐时的侧脸。他说万物皆有周期，爱恨不过潮涨潮落。可当浪花吞没那个笑容后，留给她的只有永夜。
"温小姐。"律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程先生遗嘱追加条款，需要您签字。"
文件在风中哗啦作响。温婉望着"遗体捐献"西个字，想起程景川满身的烧伤疤痕。他将眼角膜捐给温浩，心脏捐给火灾幸存者，连骨骼都要制成义肢——仿佛要把这副躯壳碾碎成星子，照亮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
签字笔在纸上洇出墨痕，像极了程景川咳在雪白床单上的血。律师递过天鹅绒盒子："这是程先生留给您的。"
机械齿轮轻响，八音盒流淌出《月光》的旋律。镀金指针下压着张泛黄照片：六岁的程景川坐在父亲肩头，背景是未竣工的温氏大厦。照片背面是程远遒劲的笔迹："给志远贤弟：愿两姓之好世代相传。"
泪水晕开岁月尘埃，温婉突然读懂了所有谎言。三十年前那场大火里，父亲和程远是共犯；二十年前的收购案，是程远为赎罪设计的自杀；而程景川的复仇，不过是想替父亲完成对温家的守护。
手机在此时响起，陌生号码发来定位——城西殡仪馆3号冷柜。温婉摸到程景川留给她的项链，吊坠边缘的锯齿突然弹出微型刀片。
殡仪馆的白炽灯管滋啦作响。3号冷柜缓缓滑开，赵世凯的机械眼在冷雾中泛着红光："小公主，我们来玩最后一个游戏。"
冷冻柜里躺着程景川的遗体，霜花覆满他唇角的笑。赵世凯的机械手抚过程景川结冰的睫毛："猜猜看，是他先融化，还是温浩的脑神经先崩溃？"
温婉的指甲掐入掌心。温浩今早突然昏迷，医生说是神经毒素复发。原来赵世凯在解药里做了手脚，就像他在程景川的药液里掺入凝血剂。
"跪下。"赵世凯的枪口顶住程景川的太阳穴，"这次我要看温家人给程家人陪葬。"
八音盒突然加速旋转，《月光》变调成尖锐的蜂鸣。温婉按下项链暗扣，程景川预先录制的全息影像在冷雾中浮现："赵叔，还记得你给我装的心脏起搏器吗？"
赵世凯的机械手突然抽搐。程景川的遗体胸腔亮起红光，倒计时与温婉的智能手环同步："十、九、八..."
"你疯了？！"赵世凯踉跄后退，"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三、二、一——"
爆炸没有火光，只有漫天冰晶簌簌落下。温婉扑向程景川时，看见他胸口的芯片消融成星尘。赵世凯的机械心脏在绝对零度中停摆，翡翠扳指碎成齑粉。
"密码...是你的心跳..."程景川的幻影在消散前拭去她的泪，"活下去，温婉。"
三个月后，温氏大厦顶层的星空剧场首演《荆棘鸟》。温婉坐在第一排，看温浩用机械手指奏响程景川写的终章。大提琴的呜咽中，全息投影的程景川从月光中走来，与她跳完那支中断的婚礼之舞。
谢幕时，温浩转动轮椅："姐，机械神经可以演奏，却感受不到温度。"他指向胸口，"但这里，永远记得背我冲出火场的人。"
温婉走向天台，夜风卷着程景川的骨灰掠过星辰。她松开手掌，纳米机器人载着最后那点灰烬升向猎户座——那是程景川说过的，离潮汐最近的地方。
海平面在黎明时分吞没最后一粒星光。温婉翻开程景川的日记本，在尾页补上结局："恨是潮水，爱是引力。我们终究在永恒拉扯中，找到了属于彼此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