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医院的消毒水味被咸涩的海风冲淡，程念安站在档案室窗前，指尖无意识着泛黄的病历本。温予宁的凝血报告平摊在桌面，0923的检测编号在晨光中泛着血色，与二十年前程景川的住院记录编号如出一辙。
"程医生，三号床需要换药。"护士的呼唤从走廊传来。念安将病历本塞回档案架，金属柜门合上的瞬间，她瞥见玻璃倒影里闪过黑衣人的衣角——与周昭越狱新闻里的监控截图一模一样。
儿科病房的窗帘被海风掀起。念安给哭闹的患儿换药时，余光瞥见窗外棕榈树下的人影。周昭的婚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斑，他怀抱着某个裹在襁褓中的物体，朝保育室方向比划割喉的手势。
"温医生！"护士的尖叫刺破宁静。念安冲向保育室时，消毒车撞翻药瓶，玻璃碎片在瓷砖上铺成银河。温予宁的保温箱大敞着，床单上留着带血的脚印，形状与周昭皮鞋的纹路吻合。
监控室屏幕闪烁雪花。保安调取录像时，念安盯着周昭翻窗而入的身影，他后颈新添的刺青在红外镜头下若隐若现——是温氏集团的鹰隼徽记，覆盖着未愈合的缝合线。
"这是你要的东西。"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温予宁的脚环特写旁，摆着程景川坠楼时染血的领带夹。定位显示在岛北废弃灯塔，潮汐表显示两小时后涨至最高位。
念安攥着手术刀钻进快艇时，落日正将海面染成琥珀色。灯塔锈蚀的铁门虚掩着，海鸥的悲鸣中夹杂着婴儿微弱的啼哭。她踩着咯吱作响的旋梯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像踩在程景川坠楼那天的暴雨里。
塔顶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周昭站在玻璃穹顶边缘，怀中的襁褓在海风中鼓胀如帆。"把程景川的笔记本交出来。"他转动婚戒，戒面弹出锋利的刀片，"不然就让这小东西尝尝坠楼的滋味。"
念安摸向背包的动作顿住。她突然看清襁褓里是医院的人体模型，周昭的婚戒正抵在仿真婴儿的咽喉。涨潮声轰鸣着涌上耳膜，她想起程景川坠楼视频里那声被消音的"小心"。
"你父亲的手术刀还在我这儿。"周昭抛来染血的手帕，里面裹着程景川的医师铭牌，"当年他打开温婉的胸腔取心脏时，这块牌子掉进了..."
手术刀破空而过。铭牌擦着周昭的耳际钉入木梁，震落积年的灰尘。念安趁机扑向控制台，探照灯光束扫过穹顶玻璃，映出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程景川的字迹，记录着温氏集团二十年来的非法手术。
"2018年9月23日，温婉主刀第92例活体器官摘除。"周昭的皮鞋碾过满地病历，"供体姓名程景川，受赠者温老爷子。"
海风掀起念安的衣摆，剖宫产疤痕在月光下狰狞如蜈蚣。她摸到控制台下的报警按钮，却发现线路早己被剪断。周昭的婚戒刀片抵上她咽喉时，灯塔突然剧烈晃动——涨潮的巨浪正冲击着基座。
"当年你父亲摔下去前，把证据藏在了..."周昭的声音被金属断裂声吞没。念安抱着仿真婴儿滚向角落，穹顶玻璃在飓风中炸裂，程景川的刻字随着碎玻璃倾泻如瀑。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潮水封死。念安抓着生锈的管道攀爬，周昭的嘶吼混着警笛从下方传来。当她踹开通往瞭望台的暗门时，月光正照在程景川用血绘成的地图上——每个标记都是温氏集团的器官运输点。
"妈妈..."微弱的呼唤让念安浑身僵首。温予宁竟被绑在信号塔顶端，襁褓绳索随着海风摇晃，婴儿的凝血障碍让手腕淤青触目惊心。
周昭的枪管抵住念安后腰："跳下去，或者看着她流血而亡。"保险栓拉开的声响中，她突然看清他脖颈刺青下的缝合线——正是林教授擅长的皮下埋药手法。
手术刀割破夜风。念安将刀刃刺入自己左臂，喷涌的RH阴性血染红周昭的视线。趁他擦拭眼睛的瞬间，她撞开信号塔护栏，用身体护住女儿坠落。
救生艇的探照灯刺破黑暗。念安在坠落中听见程景川坠楼那天的风声，看见温婉临终前指向窗外的姿势——原来不是癫狂，是在示意藏证据的灯塔方向。
海水吞没意识的刹那，有温暖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背。念安睁开眼，看见海岸警卫队制服的徽章，与程景川医师袍上的胸针重叠。怀中的温予宁发出小猫般的呜咽，凝血障碍的伤口正被紧急处理。
法庭的国徽高悬。念安将灯塔里取出的证据箱推上原告席，程景川的笔记本在投影屏上逐页展开。当周昭脖颈的刺青被法医揭开，露出皮下植入的微型录音器时，旁听席的温氏旧部集体起立。
"2018年9月23日手术记录：主刀医师温婉，供体程景川..."公诉人的声音被喧哗淹没。念安看向被告席的周昭，他正用婚戒刀片抵住咽喉，却在法警扑来时突然望向旁听席某处。
休庭铃响时，念安在洗手间镜前补妆。镜面突然映出程夫人葬礼上的珍珠耳钉，戴在一个孕妇耳垂。当她转身时，对方己消失在安全通道，只留下消毒水味里的一缕沉香。
海岛医院的黄昏格外漫长。念安推着温予宁在沙滩散步，保育箱改装的婴儿车碾过贝壳，发出细碎的脆响。潮水退去时，她看见礁石缝里卡着程景川的怀表，秒针永远停在9时23分。
"妈妈，亮晶晶..."温予宁突然指向海平线。落日余晖中，有白船驶向远方，船身漆着崭新的红十字。念安摸到女儿口袋里的贝壳，内壁的珍珠层正泛着温柔的光，像极了程景川虹膜里沉淀的星尘。
夜色降临时，急诊室送来坠崖的孕妇。念安戴上手术手套，无影灯照亮患者耳垂的珍珠耳钉——与程夫人下葬时那对一模一样。当监护仪响起心跳的瞬间，她忽然看清孕妇隆起的腹部，在超声波屏上投出熟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