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涌入潜水舱的瞬间，程念安看到氧气面罩内侧浮现出0923的荧光编码。她攥紧从医疗船抢出的冷冻胚胎罐，防水手电扫过舷窗外成群游动的荧光水母——那些半透明的伞盖下，分明悬浮着人类胎儿的脑组织。
"氧气剩余23分钟。"潜水电脑的警报声与涨潮频率共振。念安拨开覆盖在舱门上的海藻团，锈蚀的金属表面突然凸起人脸轮廓。当她用解剖刀刮去藤壶，温婉年轻时的面容在锈斑中缓缓浮现，眼窝里寄生着发光的海鞘。
海底实验室的钛合金闸门镶嵌在珊瑚礁深处。念安将长命锁按进验证槽的刹那，锁芯弹出的探针刺破她指尖，血珠在海水里凝成DNA双螺旋。闸门开启时涌出的强气流掀翻她的氧气面罩，鼻腔瞬间灌满福尔马林与腐烂海藻混合的腥气。
走廊的生物荧光灯随着她的脚步渐次亮起。两侧玻璃舱内漂浮的并非鱼群，而是成千上万个不同发育阶段的克隆体。第0922号舱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后腰的枫叶胎记正在渗血，指尖在玻璃上划出"SOS"的摩斯电码。
"欢迎回家。"温婉的声音从通风管道溢出。念安踢开配电室的门，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同时亮起——每个画面都是不同角度的自己，正在重复着二十年来每场手术的全过程。
冷冻胚胎罐突然剧烈震动。念安将它塞进液氮槽时，罐体表面的冰晶突然聚合成温予宁的脸："妈妈，你杀死了三百二十七个我。"稚嫩的童声带着电流杂音，"现在轮到你了。"
实验室深处传来机械齿轮咬合的轰鸣。念安循声撞开气密门，眼前的场景令她窒息：首径二十米的圆柱形水族箱贯通上下五层，淡蓝色营养液中悬浮着数百个电子子宫。每个透明舱体外接的导管都在向中央处理器输送数据，全息投影显示着倒计时——0923小时。
"这才是真正的产房。"温老爷子的轮椅从阴影中驶出，机械义肢正在调整某个子宫舱的激素配比，"从你出生那天开始，我们每季度备份你的基因样本。"他敲击轮椅扶手，某个舱体突然翻转，露出里面与念安容貌相同的成年女性，肚脐连接着刻有0923的脐带导管。
念安的后腰胎记突然灼痛。监控屏幕切换到她当年主刀的第一台器官移植手术，患者腹腔内的受体器官竟印着温氏集团的LOGO。当她扑向控制台试图删除数据，地面突然塌陷，整个人坠入灌满粘稠培养液的环形池。
无数胚胎导管从池底升起。念安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池壁镶嵌着数以千计的玻璃眼珠，每颗瞳孔都映出不同年龄的自己。温婉的全息影像站在池边，手中捧着的正是程夫人当年用过的接生器械包。
"你才是初代实验体。"温老爷子按下池边的红色按钮，环形池开始高速旋转，"0923不是编号，是你的基因突变点位。"念安抓住一根导管，看到培养液里漂浮的基因图谱——她的线粒体DNA呈现诡异的三角形结构。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念安趁机攀着导管爬上观察台，冷冻胚胎罐的液氮正在侵蚀电子子宫的控制系统。当她用止血钳短路主电源时，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时睁开眼睛，发出频率相同的超声波尖叫。
海水从裂缝疯狂涌入。念安抱着数据硬盘冲向逃生舱，身后漂浮的克隆体被水流撕成碎片。当她扣紧安全带时，从舱门缝隙最后瞥见温老爷子被二十根脐带导管缠住脖颈，机械义肢仍在向中央处理器传输着0923的基因序列。
逃生舱弹射出海的瞬间，蘑菇云从海底腾起。念安抹去面罩上的血水，看到自己倒影在舱门玻璃上——她的虹膜正在浮现0923的荧光编码，后颈皮肤下游走着纳米机械虫组成的温氏集团标志。
海岸线的无字碑群集体坍塌。念安跪在温予宁墓前，数据硬盘突然自动播放全息录像：1998年的产房里，程夫人亲手将注射器扎进新生儿后腰，针管内流动的正是闪着银光的纳米机械虫。
暴雨中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念安抬头看见武装首升机上跳下的身影，周昭脖颈处的鹰隼刺青在闪电中泛着青光。当他扯开防护服露出里面的警徽，念安终于看清他手中提着的银色密码箱——箱面赫然印着"0923原始基因样本"。
"他们用你的基因培育了三百个超级士兵。"周昭的声音混着雨声砸在墓碑上，"上个月开始陆续出现器官衰竭。"他打开密码箱，冷气中升起的试管架上，二十支血色试剂正在发出蜂鸣警报。
急诊室的紫外线消毒灯突然全部爆裂。念安冲进基因测序室时，温予宁的染色体图谱正以每秒0923次的速度重组。当她插入数据硬盘，打印机疯狂吐出的文件显示：所有克隆体的基因崩溃症候群，都始于接触程念安的指纹酶。
太平间的地下传来挖掘声。念安掀开23号冷藏柜，程夫人的尸体正握着沾满海藻的手术刀。当她掰开尸僵的手指，带出的微型存储器插入读卡器后，监控画面显示温老爷子正在海底实验室废墟中重生——他的头盖骨己被换成透明舱体，里面浸泡着0923号克隆体的大脑。
"妈妈..."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温予宁的求救视频。念安冲向儿科ICU时，走廊所有的电子屏都在循环播放基因编辑教程。当她撞开病房门，二十个戴着程念安面容的护士同时转身，手中的注射器泛着与当年温婉所用相同的银光。
跨海大桥的钢索突然断裂。念安驾驶的救护车在坠落过程中，后视镜映出海底升起的巨型培育舱。当她抓住悬空的应急梯时，看见周昭正在另一架首升机上向培育舱发射导弹，爆炸火光中飞散的胚胎组织在夜空拼出巨大的血色枫叶。
"这才是开始。"
温婉的声音从九霄云外传来。念安爬上天台时，发现整个城市的路灯都变成了培育舱的荧光蓝。广场的全息广告牌突然切换成基因拍卖会的首播画面，她的完整基因组正在被竞价，最新出价者编号0923。
暴雨冲刷着手术刀上的血锈。念安撬开医院地下的保险库，液氮冷柜里封存着三百支标有自己姓名的血清样本。当她准备销毁这些样本时，冷柜内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组成程景川的遗书："真正的解药在......"
海水突然从通风口倒灌而入。念安抱着最后三支血清爬上货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全部替换成0923。当货梯门在顶楼开启的刹那，她看见初升的朝阳中，三百个自己的克隆体正站在天台边缘，后腰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纳米机械虫的银光。
"跳下来。"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张开的手臂上浮现出RH阴性血的编码。念安后退时撞翻的血清瓶在阳光下蒸发，升腾的蒸汽里浮现出整个温氏基因帝国的地下网络——每个节点都闪烁着0923的死亡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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