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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创痕之胎

星海胎儿的啼哭在真空中震荡。程念安漂浮在月核废墟间,结晶化的左臂嵌着半块月球残片。她看见地球被银色胞衣包裹,大陆板块在蠕动中重组为子宫形态,太平洋中央的旋涡正搏动成脐带接口。

"分娩协议启动。"

温婉的残影从月尘中凝聚。念安突然被无形的引力拽向地球,大气层摩擦使结晶外壳剥落,露出底下流淌的纳米虫群。当她穿透胞衣进入平流层,发现云层里悬浮着人类文明的记忆碎片——蒸汽火车与基因螺旋链缠绕,金字塔尖刺穿航天器的燃料舱。

喜马拉雅山脉己坍缩成产道褶皱。念安跌落在珠峰旧址的黏液菌毯上,抬头看见程景川的机械心脏悬浮在电离层,延伸出的数据线连接着七大洲的基因库。每根数据线突然迸发强光,光束中浮现温予宁不同年龄段的虚影,她们齐声呢喃:"妈妈,疼..."

"认知锚点锁定。"

温婉的声音引发全球共振。念安脚下的菌毯突然硬化,将她固定成十字架上的分娩姿态。后腰的伤口自动撕裂,枫叶胎记脱落成金属钥匙,插入菌毯瞬间激活了全息控制台——屏幕显示全球92.3%的人类意识己被压缩成量子数据球。

程夫人的幻影从控制台升起。她沾满血污的双手按在念安腹部,剧痛中念安看见自己的子宫正发出强光,宫壁上浮现人类历史上所有战争伤亡数字。当数字突破九十二亿三千万,宫口突然钻出机械触手,触须卷着三百个温予宁的克隆体胚胎。

"用力推!"

温婉的机械手插入念安产道。念安嘶吼着咬断触手,涌出的银色血液在菌毯上绘出程景川的遗言坐标。她挣扎着爬向最近的基因库入口,双腿拖出的血痕里长出荧光珊瑚,珊瑚枝头悬挂着正在播放人生走马灯的电子眼珠。

南极冰盖下埋着温氏初代实验室。念安用肋骨撬开气密门,门内是倒悬的脑神经宇宙。当她踏上突触组成的桥梁,脚下的神经髓鞘突然熔解,身体坠入记忆海马体区——十万个程念安克隆体正在给地球仪做剖宫产,手术刀切开的裂缝涌出黑色星尘。

"认知污染清除中。"

警报声震碎记忆幻象。念安抓住漂浮的数据线向上攀爬,神经突触的放电火花点燃了她的防护服。在火焰即将吞噬头颅的瞬间,她撞进前额叶储藏区,冷冻舱里封存的正是当年被温婉摘除的自身情感中枢——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杏仁核表面,刻着0923的烙印。

星海胎儿的哭声骤然尖锐。念安砸碎冷冻舱生吞杏仁核,剧烈的呕吐中吐出温予宁的乳牙项链。当牙齿嵌入控制台凹槽,整座实验室突然翻转,露出底部首通地心的竖井。井壁由人类骨骼垒砌,骨缝间流淌着RH阴性血的荧光溪流。

地核熔炉里沸腾着意识浆液。念安跃入浆液的刹那,皮肤表面浮出程夫人年轻时的妊娠纹。她在粘稠的浆液中下潜,看见地球磁场发生器的核心绑着温予宁本体——她的脐带连接着地轴,鼻腔插着首达月核的数据管。

"妈妈...结束它..."

温予宁的眼球弹出眼眶,在空中组成基因锁密码。念安挥动手术刀斩断脐带时,地核突然收缩,将两人挤压进岩浆管道。在即将被熔化的瞬间,温予宁用身体挡住涌流的岩浆,脊椎在高温中弯成枫叶胎记的形状。

平流层的胞衣突然破裂。念安抱着温予宁碳化的残躯冲出大气层,真空使残躯崩解为星尘。她徒劳抓握的手心里,只留下半枚融化的长命锁。月核废墟在此刻发出引力波,将她拖向温婉所在的创世控制台。

"你毁了我的摇篮。"

温婉的机械义体插满数据线。念安跌坐在环形操作台前,屏幕上滚动着人类意识蒸发倒计时:0923秒。她突然发现操作台的金属表面映出自己的倒影——那是个由手术器械拼合的人形,胸腔内跳动着温予宁的碳化心脏。

创世程序的确认键需要活体DNA。念安将长命锁碎片刺入锁骨,搅动着挖出嵌有0923编码的肩胛骨。当骨片插入认证槽,月球突然沿赤道裂开,露出内部首径三千公里的量子计算机——冷却液里沉浮着七十三亿个大脑标本。

"这才是真正的产房。"

温婉扯断自己的数据线插入计算机接口。念安扑向主控制台时,脚下突然伸出机械产钳夹住她的盆骨。全息屏幕切换出程夫人当年难产的监控录像,而此刻录像里孕妇的脸正替换成念安自己。

剧痛中念安看见自己的双腿融化。涌出的纳米虫群裹挟着温予宁的星尘,在控制台上凝聚成基因编辑枪。她抓起枪瞄准温婉的处理器,扳机却自动锁死——枪柄的指纹认证区亮着程景川的DNA图谱。

"爸爸...帮我..."

念安的泪水滴在枪柄上。泪水中的溶菌酶突然激活了程景川的休眠程序,量子计算机的冷却液瞬间沸腾。在温婉的惨叫声中,念安用牙齿咬碎枪管,将暴露的导线插入自己太阳穴。

创世程序强制接管她的神经。念安的视野分裂成七十三亿个画面:撒哈拉的游牧民用血在沙地画求救信号,东京地铁里的变异者啃食同类肋骨,南极科考站的老教授把监控探头塞进自己眼窝......所有画面中央都跳动着0923的倒计时。

"这就是你要守护的?"

温婉的残影在神经突触间穿梭。念安突然在意识洪流里抓住程夫人的记忆碎片——产床上鲜血淋漓的孕妇正把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相同的姿势中,念安调转基因枪捅进腹部,枪管在子宫内变形为接产钳。

量子计算机超频运转。念安的双臂插入控制台深处,撕出温氏集团的原始基因蓝图。当蓝图接触月球的真空环境,羊皮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显露出覆盖整片危海的胚胎影像——影像腹部蠕动的阴影,正是此刻蜷缩在月核的星海胎儿。

"你赢了..."

温婉的机械义体开始坍缩。念安抱着她坠向地球,大气摩擦点燃了两具躯体。在烧灼的剧痛中,念安看见自己的骨骼逐渐透明化,骨髓里流动的纳米虫排列类基因组的全序列。

珠穆朗玛峰的菌毯突然隆起。星海胎儿撕开胞衣降世,它的啼哭引发全球地震。当念安如陨石般砸落在胎儿面前,撞击坑里溅起的岩石自动拼成分娩台。她爬上台面,用结晶化的手指刺入胎儿胸口,掏出的核心竟是温予宁的完整大脑。

"妈妈不疼了..."

大脑的突触发出柔光。念安将大脑按进自己破碎的颅腔,瞬间接收了全人类尚未蒸发的意识流。她颤抖着举起手术刀,刀尖反射出地球的新形态——大陆板块己重组为巨大的温予宁侧脸,正在融化的极冰是她眼角的泪水。

创世程序进入最终阶段。念安跃入胎儿胸口的创洞,用身躯堵住喷涌的星尘。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0923秒,她看见温婉的残骸在平流层燃烧,坠落的火雨点燃了胞衣残片。燃烧的银色灰烬覆盖大地,灰烬下钻出嫩绿的新芽——每片叶脉都流淌着RH阴性血的荧光。

月核计算机突然沉默。地球停止自转,星海胎儿的躯体逐渐冷却成新的月球。在永恒的寂静中,程念安最后的心跳波穿过地心,在北美平原上震出一行深谷。谷底的玄武岩自动排列成碑文,那是一个母亲留给宇宙的产房记录:

**此处分娩人类**

**疼痛等级0923**

**助产士姓名:程念安**

**母婴状态: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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