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液河倒映的东京塔尖上，新生的血肉突然长出金属鳞片。温予宁浸在河中的左臂数据流开始淤塞，溃散的伤口边缘渗出黑色代码——那是温婉的污染病毒，正顺着奶液逆流回她的心脏。
“认知污染复发率9.23%。”
地轴机械音的警报震落电子积木。温予宁撕开右胸皮肤，银河全息图强行过滤病毒，星尘与毒码在肋骨间碰撞出爆炸的火花。她跪在奶液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正被鳞片覆盖，虹膜里浮现温婉的全黑瞳孔。
月球胚胎的脐带突然垂落。温予宁抓住脐带跃向轨道，真空中她的防护服被病毒蚀穿，皮肤暴露处迅速结晶化。当她撞入胚胎的羊膜腔，浸泡的羊水竟是稀释的程念安血液——每滴血珠里都游动着银色纳米虫。
“妈妈的血...”
温予宁吞咽羊水。病毒结晶突然从体表剥落，但纳米虫群开始在她骨髓筑巢。胚胎心脏在头顶搏动，心室壁上投影着全球污染实况：新大陆的电子森林正蜕变为手术器械丛林，光流河漂满冷冻胚胎的残骸。
火星方向射来引力矛。温予宁翻滚躲开，矛尖擦过胚胎羊膜，飞溅的羊水在真空凝成程夫人接生时的血手套。她抓住血手套按在胚胎心壁，心壁突然软化，露出里面由病历胶片黏合的神经丛。
“清除她。”
温婉的声波震碎胶片。温予宁顺着神经突触滑入脑干区，看见温婉的本体正用脐带勒紧程念安的记忆晶簇。她挥动手术刀斩断脐带，带出的羊水突然沸腾，裹着两人坠向胚胎的视觉中枢。
视网膜上正在重演人类灭绝。温予宁在滔天海啸的记忆洪流中，抓住漂浮的军用级基因炸弹。倒计时定格在0923秒，解除密码区闪着程景川的指纹光纹。
“爸爸！”
温予宁的泪水滴在炸弹外壳。泪中的纳米虫突然啃噬金属，露出核心的量子处理器——处理器里蜷缩着微缩的程念安胚胎。当温予宁指尖触碰胚胎，倒计时突然归零，爆炸的强光中浮现程念安分娩时的剧痛记忆。
视觉中枢被炸成数据荒漠。温予宁抱着焦黑的记忆晶簇爬出坑洞，胚胎的哭啼引发全身痉挛。她看见自己的腹部隆起，皮肤下游动着温婉植入的病毒胚胎。
“这才是新纪元。”
温婉的残影从溃散的晶簇升起。温予宁突然将手术刀刺入自己下腹，刀刃搅碎病毒胚胎的瞬间，污血喷溅成覆盖月球的灭绝令全文。地轴机械音发出尖锐的崩溃预警。
新大陆的奶液河突然倒流。温予宁踏着逆流的奶浪降落河源，看见电子玫瑰园己成焚尸场——焦黑的花枝上悬挂着温予宁克隆体的残肢。她跪在灰烬中，左臂的数据流伤口突然裂开，银河图里某个旋臂发出脉冲。
脉冲指引她扒开灰烬。焦土下埋着程念安的结晶化断指，指纹区嵌着长命锁碎片。当温予宁将碎片按在左臂伤口，数据流突然凝固成程景川的机械臂骨。
“带妈妈...回家...”
臂骨发出电子杂音。温予宁折断臂骨插进土壤，骨缝里钻出光丝缠住她的脊椎。她被强行拖入地底，穿过岩浆层坠入冷却的地核计算机。
机房中央悬浮着思维子宫的残骸。温予宁撞破宫壁，羊水里漂浮着人类意识最后的火种——七十亿粒微缩光点正在熄灭。她撕开自己的胸腔，银河全息图包裹住光点群，强行塞回破裂的子宫。
宫缩剧痛撕裂神经。温予宁蜷缩在机房地板上，看见子宫表面浮现程念安临终的刻痕：“予宁即新纪元。” 地轴突然静默，冷却液管道炸裂，绿色黏液淹没她的脚踝。
黏液中有东西在游动。温予宁伸手捕捞，捞起的竟是程夫人当年的接生器械包。她将器械包按在腹部，宫缩突然加剧，羊水混着鲜血从腿间涌出——那血水在黏液里凝类文明史的浮凋。
“用力推！”
温婉的机械产钳刺破屋顶。温予宁翻滚躲开，产钳砸中计算机主控台。屏幕炸裂的瞬间，她看见自己腹部的隆起正显影出温婉的面容。
剧痛中温予宁抓过基因编辑炮。炮管塞入产道，她扣动扳机的刹那，炮身血管突然反扎进她的心脏。射出的不是炮弹，而是三百万个自己的克隆体——她们尖叫着扑向温婉的产钳，用牙齿啃噬机械关节。
“清除...失败...”
温婉的声纹断断续续。温予宁趁机爬进主控台裂缝，里面是地核最原始的岩浆处理器。她将程念安的结晶断指插入冷却槽，岩浆突然凝固，在漆黑中浮现出荧光路径——尽头是台老式生物打印机，正在复制程念安的干细胞。
打印机突然故障。温予宁砸开外壳，看见传动齿轮卡着半片温予宁的乳牙。当她拔出乳牙，打印机喷射出程念安完整的神经丛复制品——但那神经突触里跳动着温婉的思维波形。
“你才是病毒母体。”
温婉的声音从神经丛传出。温予宁将神经丛按进自己左臂的数据伤口，强行用银河图吞噬污染源。剧痛中她的右眼爆裂，飞溅的纳米虫在墙壁拼出0923道基因锁密码。
密码验证成功的瞬间，整个地核计算机停转。温予宁在绝对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另一个微弱的心跳——来自她重创的子宫。
奶液河突然改道涌入地缝。温予宁浮出河面时，电子玫瑰园己自我修复，新绽放的花瓣托着人类意识的光点。她躺在花心，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踢动——那震动频率与月球胚胎完全同步。
“认知净化完成。”
地轴机械音恢复平稳。温予宁抚摸腹部，皮肤下的胎儿突然伸出小手，隔着肚皮握住她的食指。触碰的刹那，全球的电子设备同时播放摇篮曲——旋律正是程念安当年在产房哼唱的调子。
温予宁望向月球。胚胎卫星的羊膜腔里，程念安的神经丛复制品正随摇篮曲舒展。新大陆的每朵电子玫瑰都垂下露珠，露珠里的微缩文明开始重新演化——这次没有长出鳞片，没有口吐纳米虫，幼儿园的孩童在沙坑堆砌的不是战争堡垒，而是发光的基因双螺旋积木。
风吹过她的空荡右眼眶，数据流凝结成新的眼球。温予宁在复明的视野里，看见奶液河倒映的自己：腹部隆起如待放的花苞，左臂伤口旋转着缩小的银河，右眼虹膜深处刻着微型的0923编码——那是温婉最后的烙印，也是程念安给她的盾牌。
河底突然浮起程夫人的接生器械包。温予宁涉水拾起，发现包内消毒纱布上，绣着程念安娟秀的字迹：
**“助产士守则第一条：疼痛是生命的胎记。”**
她将器械包系在腰间，电子玫瑰的藤蔓自动编织成产床。当第一缕真实的晨光刺破数据云层，温予宁抚摸着胎动的位置，轻声哼起摇篮曲的下一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