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在铜盆的热水中揉了两把棉帕,拧干水,又把棉帕拉抻来,轻柔为宁非擦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水:“公子辛苦了。”
听着贺星绵绵糯糯的话语,宁非把垫在床头的枕头往上扯了扯,接着就把贺星揽在怀中:“星儿,在心里有没有怨过我?”
贺星把棉帕放到铜盆缘口,转身朝宁非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着宁非胸膛:“公子,在石马庄那些年,虽然有我哥,有左邻右舍的婶娘叔伯,但我知道生得好,其实并不是好事。”
宁非把贺星搂紧了两分,静静听着贺星往下说:“公子,我哥并非自小就喜欢打架斗狠的,自从我爹娘去世之后,我哥才慢慢变成了传言中的那般不要命,我知道,我哥要是不那样的话,是护不住我的。我曾想过,找个本实的人嫁出去,但我说什么也不同意!我曾经很多次想过,给富人去当小妾,兴许就能让我们兄妹过上安稳一些的日子,但我哥仍然担心我,担心我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感受着贺星的热泪划过胸膛,宁非的心揪到了一起,伸手轻轻抚上贺星吹弹可破的脸颊:“一切都过去了。”
贺星双手环住宁非:“公子知不知道,当奴婢见到公子那一刻,奴婢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仰起娇俏脸蛋,美眸如星辰一般的贺星,宁非唇角微扬:“是不是很庆幸?”
贺星贝齿轻启:“是很庆幸,因为奴婢,奴婢能把身子交给公子这般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贺星的声音越来越低,俏脸羞得通红,看在宁非眼里,却是五味杂陈!似是感受到宁非心头不好受,贺星丰润的唇瓣贴到宁非颈间吻了一下:“公子,奴婢知足了,公子是奴婢的天,奴婢对公子从来没有任何一丝埋怨。”
宁非在贺星瑶鼻上轻轻刮了一下:“睡吧。”
宁非和贺星相拥,己然甜甜入眠,苏璃却睁着一双美眸没有丝毫睡意!
“燕姐,石马庄真有你说的那么乱吗?”
姜燕轻声一叹,伸手抓住苏璃的手:“妹妹,石马庄那片天地里,人性的阴暗远远超过人的想像!经历过,见过,听过的,构成的就是地狱的场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活着走出石马庄!我不止一次幻想,幻想着嫁给一个平平常常的丈夫,耕田种地,生儿育女。”
苏璃的手被姜燕紧紧握住,哪怕感到有些疼,也只能是轻轻咬牙忍着。
过了好一会,姜燕缓缓松开手,苏璃听到了姜燕在轻声哭泣!苏璃听宁非说过,石马庄的郎中诊断姜燕不能再怀身孕之事,此时听到姜燕压抑的哭声,苏璃想要安慰姜燕,却不知可以说点什么。
苏璃侧身握住姜燕的手:“燕姐,都过去了,我们守在公子身边,公子会好好保护我们的,至于燕姐曾经受到的伤害,石马庄郎中的诊断未必可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等公子尽快完这一阵,让公子安排医术高超的郎中再给姐姐看看。”
姜燕听了苏璃的话,瞬时止住了哭泣:“妹妹说的是,等公子忙完这一阵,我求公子去请郎中,兴许我真的还有怀上孩子的可能也说不定。”
苏璃点了点头:“燕姐,我不懂的地方,还请燕姐多多教我。”
姜燕也侧过身来,抬手擦了擦泪痕:“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能做的,我都会帮你的,你能容许我守在公子身边,这份恩情,我这一生都报答不了。”
苏璃靠近姜燕两分:“燕姐,说来我们都是苦命人, 要是没有遇到公子,要是公子不收留于我,也许我己经成了一捧黄土,又何来为我父母和小弟报了大仇,何来为我苏家人讨得公道!现在想来,我还是太任性了,屡屡惹公子生气。”
“妹妹这是在意公子,心里有公子,要不然以妹妹的性子,怎么会平白跟公子怄气?”
苏璃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咬了咬了唇,再三思量才低声问:“燕姐,,公子是不是更喜欢你和星儿这样的?”
姜燕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眨了眨眼:“哪样?你说的是?”
苏璃伸手在姜燕身上轻轻捏了两下,姜燕反应过来,不免有些羞涊,又有些好笑:“你个妮子,都在想些什么?等过一些时日,你也会跟我们一样的。”
苏璃听完姜燕的话,轻轻皱起秀眉,不明白姜燕话中的意思,姜燕索性凑到苏璃耳边轻声细语起来,听得苏璃一阵面红耳赤!
苏璃羞涩之下,平躺娇躯,胸口起伏着,好一阵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燕借着月光,支起身来打量苏璃:“妹妹,是不是可以睡了?”
苏璃与姜燕对视,左右思忖缓声开口:“燕姐,我心里一首有个困惑,不知姐驵能不能为我解答?”
见苏璃语气郑重,姜燕不由贴近苏璃:“妹妹你说。”
“我在县衙旁边买下那个小院,当时心里疼得不得了,后来戚老登门跟我说了一通话,我才又回到公子身边。”
姜燕静静听着苏璃叙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戚老当时说,公子若要走得更远,让我把一些事得看开,如果我看不开的话,不但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公子。”
姜燕若有所悟,却不得要领:“妹妹说的是公子身边的人?”
苏璃点了点头,幽幽一叹:“经过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我好像明白了戚老说这些话的内里意思,但却又不想明白。”
姜燕索性趴伏到苏璃近前,两手捧着自己的脸:“妹妹,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璃摇头:“我也不知道。”
姜燕翻身平躺:“一时想不清楚,就不想了,只要公子对我们好,我就满足了。”
苏璃转头看向闭上眼睛说话的姜燕,若有所思,燕姐这句话,是不是也在说给我听呢?
过了好一会,见姜燕没有再说话,苏璃帮姜燕拉了一下被褥盖好,自己又拉了拉被褥后合上眼帘。
八月初一一早,林勇自大院返回县衙,宁非修习棍法刚收了势,见林勇双眼中有血丝,一身疲惫,宁非迎上林勇:“林大哥,你这是?”
“公子,赵新带了一千两百退伍老卒昨夜进了城,只需安置弟兄们吃饭和睡觉,所以我没有惊扰公子。”
宁非心里有些惭愧:“林大哥,辛苦你们了!弟兄们可都安好?”
林勇咧嘴一笑:“都很好,此次从犬牙关到九山县,粮草和银钱都充足,且战后的一路上营生渐多,弟兄们一路走来,比起行军打仗,轻松多了。昨夜进城之后,给大家伙煮了吃食,还睡了一个好觉。”
宁非摇头苦笑:“林大哥还真是不善于说谎话,快去休息一会。”
林勇摆了摆手:“公子,弟兄们听说要帮着百姓收割庄稼,顺便看能不能解决终生大事,都有些急不可待了。”
宁非失声一笑:“再急也不在这一时,百姓早在近半月内,把地里的红豆和玉米收了七七八八,弟兄们帮忙收割了谷子之后,再帮着百姓摁蚕豆、种下小麦,最后便是把玉米杆和谷草收拢盖帽,至少有二十日的时间,该成的都能成。”
林勇讪讪一笑,接着想到了紧要之事,面容一整,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公子,瞧我这记性,这是老爷让赵新给你的信。”
宁非接过书信:“去歇会,今日我们去大院那边吃午饭。”
“是,公子。”
宁非拿着书信回到书房,打开来逐字逐句看了两遍,宁非不自觉流下泪来,父亲言语中全是对自己的牵挂和嘱咐!想到父亲信中对孙儿的浓浓的期盼,宁非不由微微一笑,要是有一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围着父亲叫祖父,想一想那场景,还真是期待万分!
苏璃来到书房门口,看着脸上挂着泪痕却傻傻在笑的宁非,不由一愣,接着脸上饱含担忧神色走进书房:“公子?”
宁非上前两步,一把将苏璃抱在怀中:“父亲来信中说,让我们尽快给他老人家生个小孙儿。”
苏璃感受着宁非有力的怀抱,听着宁非的话,又羞又惊!
“怎么?不愿意?”
虽然听出宁非话里的调笑之意,但苏璃依旧认真无比,仰头看着宁非:“我愿意。”
“我们聚少离多,也倒不急于一时,等我们举办婚宴之后,再作筹划不迟。”
苏璃摇头,伸手勾住宁非脖子:“我们想法都一样,顺其自然,若是有了身孕,不论成不成亲,只要公子允许我们生,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
宁非微微皱眉,心里有些发堵,苏璃看在眼里,搂紧宁非两分:“公子不会负了我们,是吧?”
宁非斩钉截铁:“不会!”
“这就足够了,公子。我们去用早食吧。”
“好。”
戚隆章走进宁非的公房时,见宁非凝眉在沉思,笑呵呵问:“大人在思虑何事这般入神?”
宁非起身请戚隆章落座,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到戚隆章面前:“戚老,晚辈在反思在儿女情长一事上过于孟浪。”
戚隆章面色微微一僵,继而目光平静打量着宁非,看了宁非十数息之后才打定主意:“大人,不会是后院起火了吧?”
“没有,她们很有分寸,并没有让我为难。”
戚隆章点了点头:“这就好。老夫之前跟苏小姐有推心置腹提及过大人的婚配一事。老夫有一问,大人对门户之见有何见解?”
宁非迎上戚隆章若有深意的目光,稍加思索回话:“晚辈认为门户之见普遍根植于世人心中,自然有其道理,毕竟家世相当的一对夫妻,两家人更易于对等往来,而家世相对等的两个人结亲之后,不论是生活习性、对事对物的见解,都更容易贴合到一起。”
戚隆章未作置评,抿了一口茶:“大人,你说的很对,但有一点,相信大人感触极深!有的人生来就站在了许多人遥不可及的高处,而太多人拼搏奔碌一生,却未必能够衣食富足。”
宁非看着戚隆章抚上花白的长须,没敢开口。
“大将军保举你赴任九山县县令,于大人而言,恩比天高地厚!令尊陪伴在大将军身边,大人的婚事,令尊和大将军的意见和决定,才是关键所在。”
见宁非眼神中有疑惑,戚隆章面色严肃:“大人,自从大人从州衙回来之后,发生的桩桩件件,错不在大人,但大人可曾感到无力?”
宁非默默点头。
“大将军权势虽盛,然其掣肘却跟权势是相生的,得一分,失一分,世人多只对失去的那一分耿耿于怀,却少有人明悟得到那一分的由来和因果。”
宁非顺站戚隆章的话深思之下,点头认同。
戚隆章很是欣慰:“大将军扶你上马,又送了你这一程,爱惜你的才华人品是主因,你是否想过回报大将军的恩情?”
“当然。”
戚隆章见宁非面色平静,语气平稳无波,脸上多了两分笑容:“大人,如果有一日,大将军需要你,可你却使不上哪怕一分力,是不是很遗憾?”
宁非低头沉思,继而抬眼看向戚隆章:“还请戚老解惑。”
戚隆章答非所问:“大将军给你搭好了梯子,你就应该奋力往上爬!一个心中装有家国百姓的官员,爬得越高,受益的百姓才会更多!九山县这片天地终是太小,难道你想一辈子就治理一个九山县?”
宁非眉头皱起,却不好打断戚隆章,只能耐着性子听戚隆章接下来的话。
“大人没有退路,大人只有往上爬,只有与乌家和杨家较量的气力,反之,大人心如明镜。”
宁非面色凝重,再度陷入沉思。
“说了这么多,老夫是想提醒大人,切莫操之过急,征得令尊和大将军意见之后再行决定,才稳妥。”
“戚老之意是,苏璃她们只能是?”
戚隆章面现苦笑,没有想到会宁非首言点破,但依旧点了点头:“不论大人心里认不认同,也不论大人心里舒不舒坦,老夫认为,兴许大将军和令尊会有同老夫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