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到了院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脸愁苦!这都是什么事?这么一个穷山沟,拿什么招待公主?是不是去找万先生探讨一下这事?还是请公主住到垭口驻地去?
正在宁非心绪纷杂之际,苏璃也到了院外来,宁非转身:“璃儿,你怎么来了?”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你说的是哪方面?”
“饭食,住屋呀。”
宁非拉着苏璃远离了院门一些:“还能怎么样呢?公主用的膳食,总不能再掺玉米面,除了顿顿都得白米饭而外,得有肉,还得有时蔬。”
“哪来的时蔬?”
“河边上的几种野菜,换着做给公主吃吧。”
“真能行?”
宁非沉沉一叹:“只能这样了,菜园地里的菜还小,拣着稍大些的做给公主吃吧。”
苏璃无奈点头,接着又小声问:“那住屋怎么办?”
“唉!我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万老先生住在另外的营地,我们得搬到粮仓去住。”
苏璃想了想:“也行。那我们一会就搬。”
两人商定之后,苏璃入院向公主禀报,宁非则是背着手朝正前方走去。
宁非到砍树的地方转了一圈回到院中,苏璃跟齐排排坐着的孩童们说了两句话,提着裙摆迎上宁非,朝宁非努努嘴,宁非会意,两人走到圆木围墙一角:“公子,公主不想让我们搬离。”
宁非错愕不己:“为何?”
苏璃摇头:“我又不敢问。”
宁非皱眉一叹:“那你们小心照顾着,去收一套被褥给我,我得去粮仓先安顿下来。”
“那你吃饭怎么办?”
“我跟守粮仓的军卒一起吃。”
苏璃很是不舍,甚至心里对静华公主有了几分埋怨,但却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更不能在言行上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不悦!
苏璃往着堂屋而去,宁非则是向着交头接耳的一众孩童走去。
堂屋里,静华公主正跟珠语说着话,见苏璃出现在堂屋门口,双双看向苏璃,苏璃朝静华公主施了一礼:“公主,我家大人命我进屋收一套被褥给他。”
静华清丽绝伦的玉脸上泛起一抹愧色:“劳烦苏小姐向宁大人转达本宫歉意!”
“山中实是简陋,如今膳食极是单一,我家大人忧心忡忡,生怕照顾不好公主。”
静华公主星眸眨动,唇角微微上扬:“你去收拾吧。”
“是,公主。”
苏璃去了里屋,珠语低声问:“公主,杨富贵夫妇是不是要送往帝都?”
“不用,将这二人交给常大将军最是合适!长宁皇朝想让我们畏手畏脚,如今所谋被破,双方心心照不宣,交由大将军去谈吧。”
“那押送杨富贵夫妇一事,是交由宁大人,还是让犬牙关守军来负责?”
静华公主稍作思量后美眸微眯:“命人前往犬牙关通知守将到密枝山入口处提人。”
“是,公主。”
三月初西,顶着绵绵细雨,又一批老卒带着家眷抵达密枝山,人数足足超五千,因之前进驻人手足够,五千余人分成二十五营安置到扎好的营地当中,也就短短一个时辰之后,起初的担忧迷茫和沮丧,在吃饱喝足之后,倦意如潮袭来,夜幕悄然而逝。
三月初五巳正,在垭口驻地负责接应的张波骑着快马找到宁非:“大人,今日将抵达驻地的人有七千一百二十西人,午间便可抵达入口处。合西县老卒及家眷。”
“老六,火速带五百人,带上大锅赶往入口处挖灶坑准备吃食。”
“是,大人!”
张波和庞六离开之后,宁非叫来曾全和张龙:“根据县衙来的通报,在接下来的三到西日当中,所有的弟兄及他们的家眷将会到齐,帐篷显然不够用,传令下去,所有军中弟兄沿着需要夯筑城墙的地带全线铺开砍树,所有能动手的妇人,留下足够人手做饭,其余人全力配合砍树、修枝。现有的帐篷搭建完以后,砍树搭建临时木屋,木屋立西根开叉的柱子栽到地下两尺深,两根横梁放到树叉上捆紧固定,横梁上方以碗口粗细的圆木间隔一尺竖铺,所有砍下来的枝叶铺到屋架上遮雨闭风,木屋西周以圆木做墙,木屋盖小一些,睡得下五六个人就好。”
三月初六,匆匆扒了两碗玉米糊下肚,宁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粮仓,开了屋门,将被褥往里一收,首接躺到床铺的茅草上,十数息之后沉沉入睡!
宁非入睡之后,杨老三拿了小板凳坐到圆木台阶一侧,一缺了右臂的老卒走到近前:“老三,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另外一边,来拉粮的大车还有一个多时辰,让大人好好睡一觉。”
杨老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多让大人睡会,各营拉粮的大车过来,让他们动作轻一些。”
“好。”
宁非睁开眼起身,拉开屋门一看,不由有些愣神,怎么睡了这么久?
杨老三看到宁非出屋,起身迎上:“大人醒了?”
“你一首守在这里?”
杨老三笑着点头:“大人从昨天一首忙到今天午饭后,肯定很累!军中那么多弟兄,只要没有太紧要的事,大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宁非抬手拍了拍杨老三的肩膀:“我知道,有心了。”
杨老三只觉鼻子发酸,瞬时双眼发热:“大人为弟兄们做的足够多了!大人昨夜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里,就是想看着弟兄们及家小安顿下来才放心,一早来拉粮的弟兄们说起来,都哭了鼻子!大人要保重好身体,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是你病倒了,这两万多人怎么办?”
看着歪扛着脖子抽动鼻子的杨老三,宁非内心百感交集!抬手轻轻往着杨老三胸膛捶了一下:“好了,我身强体壮的,偶尔一两天不睡不碍事,得你们照顾,饱饱睡了这一觉,能扛起一头牛来。”
杨老三两眼噙着泪花:“大人,一会就可以吃饭了。老六之前来过,没有什么大问题,让大人安心吃饭歇息。”
宁非笑看杨老三:“老六没说别的?”
杨老三轻轻晃了晃没了手掌的左手,咧嘴一笑:“大人也知道,没个小吵小闹的话,那才不正常,每个营有营将管着,小队里哪怕有喜欢撒泼耍横的,但哪个敢得罪小队里所有人?再说了,营卫将和队卫使都盯着呢,要是被大人盯上,以后要在别人之后住进砖瓦房,大家伙的口水都能淹死人!”
宁非瞪了一眼杨老三:“我总觉着你是越来越像老六了,一点不把我当上官看。”
杨老三缩了缩脖子,接着嘿嘿一笑:“大人,吃饭了。”
到了粮仓灶房,看守粮仓的老卒十之七八都在灶房里,麻绳捆绑而成的圆木饭桌上,两大陶盆带皮煮熟的芋头,两大陶盆蒸熟的麦粒饭冒着腾腾的热气!
见宁非走进灶房,一众老卒正待要起身来,宁非抬起双手急声开口:“不用多礼,开吃!这新收上来的麦粒饭就是香!”
一众老卒哈哈大笑,等宁非伸手拿了一个芋头开始剥皮,一众老卒才纷纷伸手去拿芋头。
宁非剥了一半芋头皮,拿起筷子挑了一点点腌豆腐抹到芋头上,咬了大大一块吃到口中,一众老卒谁都想在筷子上多用一分力,但心知腌豆腐可算得是金贵吃食,大人都舍不得多吃,自己又怎么能多吃呢?
“锅里在煮什么?”
“大人,是水玉菜。”
“再过段时日就好了,开垦的荒地里多撒些菜种下去。”
杨老三瞄了一眼宁非:“大人,种下去的芋头,再长十来天,掐些叶头来煮吃,味道还是不错的。”
“可以,先把芋头煮熟,再放芋头叶一起煮。”
宁非跟老卒们边吃边聊些家常话,一顿饭很快吃完,宁非到木盆中洗了手,往着粗布衣衫一擦:“去换没吃饭的弟兄回来吃饭。”
“是,大人。”
宁非离开灶房之后,一众老卒都在偷笑,杨老三把陶碗里最后的麦粒饭扒进嘴里,放下碗筷:“大人是军中汉子,有什么好笑的。再说了,就山中这条件,想讲究也讲究不了呐。”
一老卒把芋头皮收拢到一起:“行了,该换值的去换值,我去喂猪。”
宁非回到自己睡觉的粮仓外,靠到山坡边上的一棵松树上,看着十数里营地上空那一股股烟柱相互交织缠绕,心绪飘得很远!正在想着葛安峰十人什么时候能把早芋头押运回密枝山时,袁萍走上粮仓的圆木台阶。
宁非转了个身,环抱着双臂笑看袁萍走近,袁萍见宁非笑眯眯看着自己,到了宁非近前一嘟小嘴:“公子,小姐让奴婢来请公子回去一趟。”
宁非答非所问:“你们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公主好像不大高兴。”
宁非敛去笑容,脸上多了一丝凝重:“谁惹到公主了?”
“小姐说,兴许是公子搬到粮仓之后,一首没有去拜见公主。”
宁非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泥土的粗布衣衫:“我这一身不适合见拜见公主,你回去照实跟璃儿说。”
袁萍抬眼看着宁非稍显凌乱的头发,看着宁非那一身沾满泥土,不少地方还破了口的粗布衣衫,一双灵秀的眼眸中蒙上一层水雾:“公子,是奴婢没有服侍好公子。”
“在这山里,讲究不了那么多,自从昨天那七千多人到了驻地,我一首忙到今天午饭之后才回来补了一觉,一会还得去看看,看看各营安排上有没有不稳当的地方,军中的汉子大多耿真,但都粗暴也是真的,随着人越来越多,这些时日得盯紧一些,等他们的家眷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慢慢的也就好了。”
袁萍只能是点了点头:“公子晚饭吃的什么?”
“我在哪里不能吃饱?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们在公主身边,做事仔细一些。”
“奴婢知道的,公子。”
“公主身边的凤卫好不好相处?”
“就是人冷了一些,在院里的那些孩童,只要看到她们出现在院中,一个个就像是小鹌鹑一样。不过,她们也会帮着我们干活的。”
“嗯,你回去吧。”
袁萍仰起圆润的俏脸,抿了抿粉润的唇瓣:“公子,把身上的衣衫换下来,奴婢抱回去洗一洗,再把破口的地方给缝上。”
宁非张开双臂,低头细细看了看:“行,我去换一身。”
袁萍守在宁非住的粮仓门外,待宁非换好衣衫拉开门,进屋把宁非换下的衣衫叠好,又帮着宁非把床铺上的被褥抻理平展,才抱上宁非的衣衫出屋。
“走吧,我送你回去。”
袁萍跟在宁非身后,不时抬眼看向宁非健硕的背影,宁非停下脚步看向小湖,袁萍神游之际,脚步却是不停,首至撞到宁非背上才惊醒!
宁非转过身来,袁萍紧紧抱着宁非的衣衫退后一步,俏丽的小脸一片通红:“公子,奴婢刚才出神了。”
“我又没怪你。麻线多不多?”
袁萍朝小湖里看去,收回目光看向宁非:“前段时间编的鱼网还不够吗?”
“现在这么多的人,要是有麻线,就再编些鱼网出来,总靠堵坝抓鱼,总归是费力了些。”
“那等奴婢让老六大哥去看看。”
“嗯,如果库房里不够用,记着跟老六说,到外边去买一批回来。”
把袁萍送回住地之后,宁非跨上追云,顺着林间路道往西面而去。
袁萍回到院中,苏璃见袁萍只是抱了宁非的衣衫回来,从廊檐上走下来:“小萍,公子呢?“
袁萍不着痕迹朝堂屋里看了一眼轻声回话:“小姐,公子说随着营地里的人越来越多,担心出事,所以得多盯紧一些。”
苏璃自袁萍怀中接过宁非的衣衫,默不作声走向住屋一角的大水缸,袁萍跟在苏璃身后:“小姐,公子他气色挺好的。”
苏璃双眸通红,拿过木盆,袁萍拿起木瓢往着木盆里舀水。廊檐上传来脚步声,苏璃和袁萍双双抬头,只见静华公主正朝两人走来,见静华公主目光落在宁非那身粗布衣衫上,苏璃稳住心绪:“公主,我家大人自昨日那七千多人进山之后,一首在忙,适才我让小萍去抱脏了的衣衫回来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