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听到黎白榆的话,严锦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似乎完全没想到,黎白榆会是这种反应。
但等黎白榆毫无迟疑地转头要走时,他却还是被严锦拦住了。
“等等,白榆!”
黎白榆依然戒备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严锦的脚步更快一步。
而且在严锦伸手过来,想把人留下时,黎白榆抬手挣开他,却还见严锦“嘶”地倒吸一口气,抱住了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手臂。
严锦的神色也露出些痛楚,好像被牵连到了车祸的伤口。
他手臂的雪白绷带上,也隐有有红痕在慢慢渗出。
严锦的疼痛不似作假,但黎白榆看着他,双手背后,既没有上前查看,也没再给人拉住自己的机会。
“尽快去处理下吧。”
黎白榆低低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严锦又伸手想要拦。
但也是这时,不知是不是两人的争执引起了注意,一旁突然围拢过来几个健硕的男人,上来就直接横插在了两人之间。
黎白榆不由意外,却发现这些人并没有冒然来拉扯自己。
而且对方的面孔也有些眼熟。
居然还是黎白榆曾经见过的,严野客的那些保镖。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是……在拦住严锦?
“二少,您的伤口在出血,需要处理。”
为首的保镖对严锦说道。
黎白榆看出了这些保镖的用意,却依然不解。
他们不是严家的人吗?
而此时,长眉微拧的严锦察觉了黎白榆的反应,却并没有去理会保镖的话,反而对黎白榆道。
“他们都是我大哥派来跟着你的。你……原来都不知道吗?”
“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你一直都被他们监视着。”
严锦微微错愕,露出一副不想让黎白榆伤心,却又不忍心看他被蒙在鼓里的神情。
“这也太过分了。”
严锦还皱眉看向了那些保镖,质问道。
“你们就完全没考虑过白榆的意愿吗?”
保镖们沉默而立,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只是依旧拦住了严锦,让人没办法再上前拉扯。
这时开口的,反而是黎白榆。
他低声道:“严野客不会那么做。”
“?”
严锦满是疑惑。
“他不会怎么做?不会派人监视你,还是不会给你注射信息素提取液,害得你彻底失忆?”
“这些人都已经站在这里,被你看到了,他们能辩解出一句吗?”严锦指着那些保镖。
“还有强行转化成omega的事,你当时的强行注射就是在这家医院进行的,大哥的腺体损伤也是在这里治疗,病历档案里都还能看到他的治疗痕迹!”
严锦说得几乎有些痛心疾首。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看到的时候也不相信,但白榆,你真的需要清醒一点——”
“我相信。”黎白榆却打断了他。
黎白榆没有面露惶色,没有难以置信,他只是轻声地,告诉严锦。
“我相信严野客不会伤害我。”
黎白榆的确还没有记起所有。
但他已经猜到,严野客的本意必然不是想让自己受伤。
严锦却难以理解。
“你相信一个疯子?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黎白榆的目光终于看向他,却是一字一句地说。
“我确实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挑拨。”
青年没有激烈的语气,却也说得清晰。
“你刚刚的手机屏幕亮着,电话都没拨通,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专门演给我看的。”
“你……”严锦顿住了。
他的神情这时才像是面具剥落,露出了一分真实的错愕。
不远处传来一些异动,似乎又有些人在朝这边靠近,隐隐地,似乎还有人再叫:“严少!”
挡在严锦身前的保镖们也紧绷起来,纷纷朝声响的源头望去。
不知道严家又有什么意外事件,但黎白榆已经再没兴趣参与。
趁着局面看起来又要有混乱,严锦也无法再拉住他,黎白榆直接孤身离开了。
没有人拦他。
不远处似乎还有人想靠近,却也被严野客的保镖截住了。
黎白榆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小花园。
他的脚步平稳,面色端静。
只是在走过树荫之下,没再被阳光笼罩时,黎白榆隐约觉得额头有一丝抽痛。
他抬手想去按一按额角,却因为无意间的动作,牵扯到了刚换过药的右手臂。
右臂的割腕伤口,开始和额角一起疼了起来。
“……”
黎白榆没有出声,也没有再抬手去揉。
他只是沉默着,微微垂眸。
自空荡荡的胸腔之中,涌生出了一股难言的疲累感。
虽然黎白榆的反应一直很平静,但他还是会有力气被抽走,精气一点一点在流失的感受。
黎白榆的脚步也未停,他依然在走,却仿佛又分离出了一个第三视角,悬在高处。
无声看着地上的自己在缓慢向前。
这种荒诞的剥离感一直持续着,和疲惫一起填满了黎白榆。
方才严锦的手机屏幕具体显示了什么,黎白榆其实并没有看清,更多是猜测。
他并不确定严锦是不是真的在打电话,又是不是真的打给了严野客。
黎白榆只是看出了对方爱演,所以戳穿。
他也没精力再陪严锦演下去。
黎白榆一路走回了住院楼,比起嘈杂的外面,清幽的病房区显得安静许多。
他回到病房时,房间里空无一人,严野客并不在这里。
黎白榆也没有意外。
青年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安静地检查了一下右臂上新换的绷带。
疼痛已经在渐渐隐去,不误碰就不会疼。黎白榆在沙发上坐下来,用完好的左手拿出手机,翻阅了一些东西,又回复了几条新的信息。
他还看到了一个来自严野客的未接来电,是方才在路上时,对方打来的。
手机静音了吗?
黎白榆不记得了。
他只是没有接到。
黎白榆看着那个未接记录沉默了几秒,没有拨回去。
他慢慢放下手机,从不远处的果盘里拿出了一颗糖心苹果,低着头,开始顾自削皮。
削皮用的是水果刀,刀刃闪着冷而亮的金属光。黎白榆的动作不是很熟练,削下来的苹果皮也是一片一片的,没有连成长条。
刚削了小半,水果刀忽然滑了一下,一个不小心,冷刃直接刮擦过了白皙的手指。
黎白榆蹙了蹙眉,把刀子放下,翻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指腹。
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白痕。
黎白榆含住指尖轻轻吮了一下,唇间并没有涌出铁锈味。
好在,没有割破。
他又去看了一眼手指,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沉磁的低声。
“没事吧?”
黎白榆抬眸。
是严野客。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事实上,刚进病房就看到这一幕的严野客,在那一瞬间近乎心脏停跳。
他险些以为,黎白榆真的把自己割伤了。
血色涌出的一幕场景太过记忆深刻,让他不愿意,也不允许再重演那一刻。
而抬头看过来的黎白榆面色无波,只摇了摇头。
“没事。”青年又垂下了视线,很轻声说。
严野客伸手,拿走了水果刀,还把黎白榆手里的苹果也要了过去。
他开始飞速地给苹果削皮,红彤彤的果皮轻巧地被剥离,卷成长长的旋转条状。
男人也没有说什么以后不要削苹果了之类的话,只道。
“想吃水果可以去走廊拐角的休息厅,那里有新鲜的果切。”
黎白榆没有说话,只捡了一片红艳的苹果皮,慢慢含进了淡色的唇间。
被他削下来的果皮有一点厚度,因为不够熟练,上面还连带有一些果肉,现在咬住,也甜津津的,有微润的汁水。
带着一点果皮的涩楚。
而严野客的动作娴熟轻巧得多,他很快就把苹果削好,还将奶白的果肉切成小块,放在了玻璃盏中。
“要加点东西吗。”男人还低声询问。
“想淋蜂蜜还是酸奶?”
黎白榆抬头看他,慢慢将自己含住的果皮拿下来,放到了一旁的空篓中。
动作完,黎白榆却没有回答,反而忽然问道。
“我父亲现在在哪儿?”
严野客端着玻璃盏的手微微滞顿了一下。
黎白榆的面色沉静,嗓音温平,没有任何起伏难平的情绪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
“你上次说,产地工厂出了点问题,他在东南亚。”
“那我现在去厂里,是不是能见到他?”
“……”
严野客的胸廓几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这时才低低开口。
“他不在那里。”
严野客依然拿着那碗削好的糖心苹果,望着面前的青年,墨色的眼眸一瞬未眨,从人的眉梢看到唇廓。
他缓声问。
“刚刚严二和你说了什么?”
这个难以承受的问题,却在黎白榆提起他父亲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已经在想起。
无法再避及。
黎白榆也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挪开视线。
“你不是都知道吗?”
严野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这么喜欢这种暗流涌动的,看起来平静实际上要完蛋了的氛围场景……
下章多更!
感谢追更,明天给大家发红包~(小灯扒拉扒拉小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