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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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传来脚步和人声交谈,黎白榆这才回神,意识到两人还站在楼下。

“我们上去聊。”

他拉着严野客上了楼,坐电梯的时候,还在和人说。

“信息素的获取过程不会对你有损伤,不是那种刺入抽取的方式,这在现行所有研究中都是严令禁止的。”

这点黎白榆一定要和严野客解释清楚,他完全不想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到时,你只要自然释放就可以。”

严野客低应了一声:“好。”

“研究需要的量也不多,”黎白榆还道,“就是可能有浓度要求,浓度达不到的话,机器可能无法识别。”

“所以开始之前,会给你准备好能量补充剂。”

不需要吧。

严野客想。

本来就要溢出来了。

不过黎白榆就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还强调:“这是必需的流程。”

严野客也很好说话似的点了头:“嗯。”

两人走进宿舍,严野客把焖烧杯放在桌上,黎白榆这时才注意到他又带了东西过来。

“今天也做了饭吗?”

“嗯,”严野客抬眸看他,没有立刻把保温盖打开,而是问,“今天想吃什么?”

鸡。

黎白榆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他没有立刻说出口,因为就算黎白榆没做成功过,也知道好吃的靓鸡需要很多道工序。

为了让金黄的鸡皮脆嫩,皮下有果冻式的多汁胶质,似乎还需要反复过凉水,再焯热。

如果要煲鸡汤,时间则需要更久。

而且,加州这边的新鲜走地鸡本来就很难得。

黎白榆昨天就已经有点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蓬尾巴狐狸。

所过之地,寸鸡不生。

所以他只说:“我什么都吃。”

结果严野客把焖烧杯打开时,里面最上一层装盛的,正是金灿灿的鲜鸡。

居然还是白切鸡。

白切鸡是最考验食材新鲜程度和斩鸡处理技巧的一道菜。黎白榆在第一反应的惊喜之余,也不由生出了一点担心。

尤其是靓鸡的下一层,甚至还有其他菜式。

白灼菜心,豉油虾,都是看一眼就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粤菜。

“你做这些……会不会很麻烦?”黎白榆忍不住问。

严野客却道:“不会。”

他看了一眼黎白榆,语气淡淡,居然还带点宽慰。

“就当你有个做厨子的前夫好了。”

黎白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夫听起来不是什么褒义词,但严野客却似乎很喜欢。

就好像在他的眼里,这个词只有“夫”,没有“前”。

“其实我之前还想过,”严野客道,“如果我做的菜能给你留下好印象,那等分手之后,就算你不想理我,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或许哪天也会忍不住发短信问我,之前吃过的菜要怎么做。”

严野客就是这样的前夫哥。

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复黎白榆短信的。

哪怕老婆只是馋他的鸡。

“但你一直没有问。”

严野客瞥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破壁机。

老婆一句话没问。

老婆在继续榨糊糊。

“啊……”黎白榆微讶,他一向神情显露不多,这时的吃惊就让清湛明艳的眉眼愈发鲜活,“可以问吗?”

“我还以为有什么家传秘方之类的,不能外传……”

他看起来当真这么想过。

严野客:“……”

有的时候,他老婆对“做饭”这件事的看重,似乎已经上升到敬重的高度了。

“你有吗?秘方。”严野客反问。

黎白榆诚实地摇头:“没有。”

“但是榨汁的时候,加不同新鲜度的羽衣甘蓝,会打出不同颜色!”他很郑重地说明,像在阐述什么重要成果,“一般糊糊的最后成色都取决于这个。”

严野客:“……”

他屈指抬了下薄框眼镜,没什么波澜道。

“我不做饭容易情绪不稳定,还是吃我做的吧。”

黎白榆老老实实地应了:“好哦。”

三菜一汤拿出来,严野客起身去厨房拿餐具,黎白榆则把桌面简单整理了一下。

端起已经被拿空的焖烧杯时,黎白榆还意外在焖烧杯的把手内侧,瞥见了几个字。

那是一片类似姓名标签的长方形,像是用来标注焖烧杯的所有者。

只不过那些字并不是用纸质标签贴上去的,而是手写后单独镌刻的字迹。

黎白榆偏头辨认了一下,就发现那是严野客的笔迹,但名字却不是严野客的。

而是另外的三个字。

黎子星。

……?

黎白榆微怔了怔。

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

“白榆,碗柜哪边有碟子?”

恰是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严野客的声音。

黎白榆的注意力被吸引,也去了厨房帮忙。

等到晚餐被摆好,两人开始动筷,严野客问起要做什么科研,黎白榆便向人解释了通感信息素的新概念。

虽然严野客不懂生命科学,但黎白榆解释得很通俗,严野客自己也很会抓重点。

他微微挑了挑眉:“所以我的信息素,可能对疏导剂的研究有用?”

“我和导师都有这个猜测。”黎白榆说,“但还需要实际的确认。”

初闻的欣喜过后,黎白榆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他做科研习惯了严谨,以数据和成果为证,不提前下结论。

“如果明天你方便的话,我想先去做个检测。”

严野客早就答应过了。

“方便。”

“那等吃完,我先给你看一下知情同意书。”

黎白榆夹菜心时的筷子都张得更大了一点。

直到严野客提醒他别吃太急,伤胃,黎白榆才恢复了原本的进餐速度。

他还把检测的流程和注意事项都解释了一下。

“昨天会场已经拟出了一份草案,下周会由剑桥拜伦教授的团队、我们学校,和哈佛一起联名发布,用于规范通感信息素志愿者的科研参与流程。”

“一旦持有者同意参与,整个流程会严格保密,进行最小化数据采集,确保想要匿名的志愿者,不会被打扰,也不会被泄露任何个人信息。”

“除了签同意书,明天我们还要先去做一下预检,主要看一下你的腺体状况,信息素水平,哦对,还有你的眼睛。”

黎白榆细细数着。

“要排除一切风险,确认无误后再进行。”

严野客静静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

这让谨慎地说完了所有可能性、还在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黎白榆,都被看得怔了怔。

“怎么了?”

严野客单手托着自己的下颌,勾抬了一下唇线。

“没什么。”

好想亲。

那份量有如实质的目光盯住了黎白榆脸上的每一处方寸,却唯独避开了那薄软的唇。

严野客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欲.念有多么汹涌骇人。

但这时填满心口的温煦与平和,却是他从没想过——

严野客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情绪这么安然的时刻。

他依然那么贪侈地饥渴,却仿佛没有了文火无油的熬煎。

只尝出了细水清冽的甜。

***

第二天,黎白榆就带着严野客去了实验室。

做完一系列预先检查之后,他们才去了用于给志愿者检测信息素的专用房间。

这种房间都是实验室套间里的一个小隔间,空间不大,能供一个人站或坐,和商场的试衣间有些相似。

里面的配套物品准备得也很齐全。严野客进去时,甚至一眼扫到了桌面上的取精杯和无菌手套。

“那是需要收集大量信息素时的辅助用具,”黎白榆察觉了他的视线,解释道,“不过我们这次应该用不到。”

其实不只是大量搜集,如果志愿者的信息素浓度不够时,也可以用提起兴趣的方式辅助。

因为欲.望可以让ao在短时间内信息素飙升。

但严野客应该不需要。

“我们这次主要是检测,你自然释放就可以,这个隔间内有信息素监测器,到时会直接分析出数据。”

黎白榆说。

“不过也需要释放够一定的浓度。”

他把瓶装的液体能量剂也放在了桌面上。之前做预先检查时,严野客已经喝过一小杯,现在则是完整的一瓶,随时可以补充。

“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直接按这个紧急铃。”

黎白榆细心地交代完一切,才关门离开。

只剩严野客独自留在这个隔间。

隔间内很安静,这里四面墙后设有各种仪器,所以墙壁颇厚,隔音很不错。

外面的声音也无法传进来。

不过今天黎白榆已经和严野客共处了一个小时左右。

已是足够。甚至有点奢侈了。

严野客也没有去想那些太过火的画面。

之前他无人在身畔,通宵睡不着,精力无处发泄时,的确会想得多。

严野客会去听隐藏文件夹里的那些录音,听过往监控里的低缓呼吸声。黎白榆的日常反应一直很平静,很容易让心境安宁。

虽然那宁静,和深夜严野客所想象的画面总是截然不同。

严野客的欲想中,黎白榆无一例外会哭。

这不是因为严野客喜欢看人掉眼泪。他不是那种变态,没有想把老婆故意惹哭。

只是因为严野客知道,黎白榆会受不住。

黎白榆在只是被严野客吃的时候都湿透了眼睛,口腔温度稍稍变冷一点,他就会难以承受。黎白榆虽然贪凉,却太敏.感。他有点像是另一种意义的叶公好龙。

倘若严野客真是冷的,他可能连个顶端都含不住。

于是严野客没办法,只能一边听人可怜地哭,一边无可奈何地掼开深处。

因着泣音生出的心疼在胸口凝实,酸胀感涩得发疼,严野客是因为这才受了影响。在疼痛中胀得冷硬。

他没觉得自己是被哭得更硬。

不过现在,此刻,在这个安静的隔间中,严野客并不需要那么过火的想象。

今天来的路上,他看到穿着长款实验服外套的黎白榆,感受就已经不一样了。

实验服虽然是白大褂的款式,却和一般人想象的纤尘不染并不相同。它需要隔离防污,还随时可能会沾上各种试剂。

但黎白榆的白色实验服,却被他洗得很新。

黎白榆的外套明显比旁人更皎白整洁,再加上他挺直的背脊,颀长的身形,走在实验楼里更容易惹人吸睛。

严野客一直都知道,黎白榆是秩序严谨、会把一切都有条不紊处理好的性格。

他给人的感觉本来就是清冷学霸,穿上实验室的白大褂时,那种疏离清贵的精英感只会愈发惹眼。

只有真正去亲吻时,才会让人知晓。

那双淡色的薄唇有多么柔软。

黎白榆的腰也很薄,他胃不好,很难长肉,回国被严野客喂了一个多月,也不过是把生病时消减的体重将将长回来。

青年的身廓平时就显得清瘦,在那宽松的白大褂下,动作间腰侧无意勾勒出的弧度就愈发纤韧窄薄。

难堪一握。

严野客不需要什么能量剂,甚至也不需要额外想象什么。他只是最简单地想要和黎白榆亲一下,就有潮湿阴冷的气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像什么崇山连绵的野林中,总会全无征兆地倏然起雾。

严野客想掐握住那过分纤薄的窄腰。想吻着那柔软的唇,低声叫人。

宝宝。

黎白榆对亲吻的反应也很生涩,他很容易被亲湿眼睫,眨着那双本就有着碧波水色的漂亮眼眸,还会茫然地轻声,才刚开始就像已经被亲懵。

“没有……没有宝宝。”

他会一直记着,男性ab都无法受孕。

但严野客会咬他的唇,会吻住他的舌尖,舐过他唇齿的每一寸,把人一点一点地细细亲透了,才哑声叫他。

“白榆宝宝。”

昨天被讨要信息素时,严野客说的就是。

白榆宝宝要用。

“滴——”

一声轻响,严野客抬眼,就见桌旁不远处的指示灯已经亮起,绿得翠生生。

那是浓度足够、监测完毕的提醒。

桌上完好的能量剂还没有开封,时钟也显示着只过去了两分钟。严野客复又抬手推正了一下眼镜,他走出去时,神情和步伐都没有任何波动。

更没能看出一点消耗之后的费力感。

隔间外的实验室里还有人在,见他出来,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都有些意外。

怎么这么快?

严野客并没有去看其他人,他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的黎白榆,还听到正和黎白榆交谈的那人,颇有惊讶地问了黎白榆一句。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他怎么出来了?”

那人还以为严野客没有开始。

过来找黎白榆的人,正是昨天跟他沟通过的拜伦团队的研究生。

他们今天过来是想和斯坦福讨论一下,要不要把之前商量过的检测标准调得更低一点。

因为通感信息素的实例太过罕见,数量过少,他们担心检测时的标准太高,可能导致误判,会漏掉这种特殊信息素的持有者。

直到严野客走过去,把同样亮有绿灯的检测手环递给黎白榆,旁边几人才愕然地反应过来。

“已经结束了?”

严野客并没有在实验室多留,检测结束后,他就先离开了。

黎白榆和拜伦团队的人聊完,又去把检测结果整理了出来。

出于对参与者的隐私保护,严野客的数据只有邀请他来参与的黎白榆能查看,实验室其他人甚至不知道这个冷峻的alpha去检测室是为了什么,只是惊讶他那么快就出来。

那份结果,也只显示在了黎白榆的终端。

……上面列出的指标,甚至比三校联合预估得出的上限还要高。

这已经不是符不符合通感信息素标准的事了。

黎白榆觉得。

如果严野客的数值真的公布,恐怕原定的标准都得被重写。

而且从这两天和拜伦团队的交流来看,黎白榆已经得知,对方的重点仍是放在“体温升高”的方面。

他们目前预估的通感信息素的上限模型,就是一个年轻壮硕的肌肉alpha,哪怕不在易感期,单只是站在那里,也会和火炉一样存在感十足,热量源源不竭。

严野客却成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特例。

黎白榆想。

或许这就像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最高温的火焰并不是常见火热的红金橘。

——反而是看起来就冰寒的冷蓝色。

***

中午,黎白榆从实验楼出来,却意外在楼下撞见了严野客。

“你不是回公司了吗?”黎白榆微讶。

“忙完回来了。”严野客神色淡然,“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那我请你。”黎白榆问,“想吃什么?”

学校附近有不少餐厅,黎白榆虽然外食不多,但有时遇见旧友同学,实验没那么忙的时候,他也会去外面吃。

偶尔一两回,他的胃也不会次次都难消化。

黎白榆报了一些自己吃过的店名,严野客并没有拒绝,他选了一个口味偏清淡、有热食的餐厅,两人便一同向目的地走去。

路上,严野客还问起了上午的检测结果。

他问的时候,也有点过分直接。

“我有用吗?”

黎白榆偏头看他。

这两天气温骤降,校内不少人已经换上了早秋的衣装。严野客穿了一件苍青色的长款薄风衣,枪灰衬衫,更显得他身廓修长高谡。

黎白榆微微敛回了视线,却没有直接回答。

“严野客,”他只是慨叹般的,轻声说,“你怎么什么都能做到?”

严野客的话却不假思索:“因为我喜欢的人太优秀,我要配得上他。”

黎白榆轻蜷了一下指尖。

他的感觉很奇妙,因为严野客一向自信,有时却又会有着难以预想的谦逊。

明明这个男人如此强势、冷悍。

偏却从没有过同龄alpha常见的倨傲与骄狂。

严野客也听懂了黎白榆的话:“结果是我符合标准,可以提供信息素,是吗?”

黎白榆刚点了头,又听严野客道。

“除了我的努力,这其中也有运气在吧。”

他淡定矜持地表示:“我能做到这些,说明上天坚持要让我们成为一对。”

“命中注定我配得上你,不像那些差劲低劣的a。”

黎白榆:“……”

一听对方说这话,黎白榆就猜到了重点。

“你是不是找李景煦了?”

严野客:“没有。”

是李景煦来找的他。

但听到这个名字被黎白榆提起,已经足够让严野客皱眉。

“他又来骚.扰你?”

“不是,”黎白榆解释,“昨天我问他手术情况怎么样,他提了一句,问我们的关系。”

这种客观的描述,也没有影响严野客的贬低。

“那么弱鸡的alpha,还拿自己的病耽误你的时间。”严野客不悦,“这不就是骚.扰么。”

黎白榆和人并排走在一起,他听着对方的话,却没像之前好笑的无奈,反而微微有些分心。

走出几步,黎白榆才道:“我跟他讲了,没有人怀孕。”

男性alpha和beta,都不可以自然受孕。

想到这两天,严野客几次提起过的怀孕和宝宝。

黎白榆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但他身旁的男人却忽然道。

“我不喜欢小孩。”

黎白榆明显怔了下,看向对方。

“?”

严野客被看得眉廓微抬:“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黎白榆迟疑,“我想问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关心我,心里想的都是我。”

严野客说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黎白榆:“……”

“你想问我,对我们不能生育后代的事怎么想,是吗?”严野客的声音微微低了下来。

黎白榆抬眸看他,很轻地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小孩,”严野客重申,“也没有人需要我传宗接代。”

严野客知道怀孕对于黎白榆来说,一直是一个无法避开的心结。

因为他的beta爸爸当年为了生育,吃了太多本不该经历的苦。

“我奶奶在生下第三个孩子后得了血管瘤,直到现在,爷爷一直觉得奶奶是因为生育损伤才会早走,所以他从不催问家中后辈要小孩。”

严野客说得很坦然,毫无遮藏。

“我妈在我七岁时把我送回严家,之后就在环游世界,从没在哪个国家定居过。她不喜欢一成不变、固定的生活,更没觉得人一定该要做什么。”

“她只会给我寄偏执症的药,提醒我别太过分。”

“至于我,”严野客说,“我不喜欢孩子,不喜欢吵闹,对弱小的事物没有足够的同情心。”

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问题,甚至黎白榆刚刚都没能直接问出口。

但严野客的回答却如此正式,好像他早就毫无遗漏地考虑过了。

——关于他和心上人的一切以后。

“我也不希望我喜欢的人怀孕,不想他受这种生育之苦。”

严野客平静道。

“如果他很想要孩子,那我可以为他植入人造子宫。”

严野客当真是这么想的,既然ab都不能自然受孕,既然受精卵必须在体外培育,那凭什么让beta怀。

要怀也是身体更强健的alpha来。

“我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生育带来的冲击和损伤,而且。”

严野客停了一秒,轻描淡写道。

“一想到我能容纳你的血脉,属于你的基因融合进我的体内,那种融为一体、无法剥离的感觉,我也很喜欢。”

“……”黎白榆微怔。

这种惊世骇俗、语惊四座、听起来极尽疯狂的话,被严野客说出来,偏生却如此风平浪静。

让人太清楚地能感受到。

严野客就是这么想的。

黎白榆发现,严野客就是这样奇妙的矛盾。

他自信,又谦逊;偏执,却贴心。

严野客也知道。

自己是个变态,又很纯爱。

在那场险些毁掉两人未来、直接导致他们分开的事故之后,反思过自己的严野客也终于选择了坦白。

所以他向黎白榆阐明了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很诚实,也包括最后的那句。

“但如果真要生下来,我可能会不高兴,”

黎白榆轻应,复述刚刚严野客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

他对人类的婴幼儿形态也没有特殊的偏爱。

但严野客还补充。

“也因为我会嫉妒一切占有你注意力的物种。”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明亮宽敞的周遭似乎都静了一瞬。

想到两人的约定,严野客微微垂眸,又补充。

“就像是朋友间的占有欲,排他性。”

黎白榆:“……”

朋友是你的谎言。

两人已经走过了校内的花窗教堂,正午的碧蓝晴空下,明朗的日光落在黎白榆的指间。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没有开口。

身旁的严野客放慢脚步,声线也低了下来。

“白榆,”严野客叫他,“你生气了吗?”

黎白榆抬头。

他清绝的面容同样被日光所照,此时眉眼间却只有不解。

“为什么生气?”

黎白榆解释:“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话。”

黎白榆的性格本就内敛,多年做科研的经历,也让他变得更谨慎周严。黎白榆从不会盲目欣喜,轻易乐观。他总是需要考虑周全,万无疏漏。

但现在,却似乎有人为他早早考虑到了更久的以后。

“其实,关于这次通感信息素的可能性,我原本一直有种进行得太过顺利的恍惚感。”

黎白榆说。

恍惚之外,他的内心还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担忧。

“我不敢高兴得太早,因为之前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多少次,黎白榆都曾经以为“这回一定可行”。

但现在,严野客却给了他一种哪怕这回不行,也一定能做到的感觉。不是盲目……而是有力。

“我不觉得你说的有问题。”黎白榆说。

他的性格太温淡平和,像是与世界、与他人永远有着一层隔阂。

是严野客让黎白榆开始觉得,原来有时也可以抛开顾虑。可以更炽热。

“你的情绪在吸引着我,我以前会觉得这种事陌生,令人不安。”就像他被严野客第一次吻住的时候。

“但我现在却发现,这种感觉其实很有趣。”黎白榆轻叹。

他看向对方,重申:“我怎么会生气,我觉得应该谢谢你。”

“……”

这次沉默的,却成了紧盯着他的严野客。

黎白榆完全不知道,他就这样一无所觉地吸引着变态的心。

他对表露出真实一角的严野客既没有介意,更没有厌弃,这种反应不会让疯子改过反省,只会让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他的纵容,成了欲.望的温床。

***

在内心对于这次过分顺利的隐忧消失之后,接下来按部就班的推进,也让黎白榆的心态更为牢稳。

他的新立项也很快通过审核,还拿到了一笔颇为宽裕的经费。

很快,黎白榆就完成了其他必备,只待去获取实验所需的通感信息素。

不过这次,却和之前严野客的那次检测不太一样。

因为疏导剂真正所需的信息素浓度更高,单靠腺体自然释放的气态激素,并不可行。

但科研所用,又不可能非法从腺体中直接抽取。

所以就需要提炼萃取。

那也就需要原料……原液。

“取精?”严野客把这个关键词重复了一遍。

“……嗯。”黎白榆解释,“因为alpha的信息素主要储蓄在腺体和体.液中,体.液里携带信息素浓度最高的类别,就是这个。”

虽然血液中也含有少量信息素,但浓度却远远不及。

而且,总不能每天给人抽血。

目前,唯一合法的液态信息素就是从ao体.液中提取而来。

而日常医学和科研所用的信息素,绝大多数都是人造合成物,毕竟人体真实收集的成本太高了。

但人工合成的信息素仍然有很多局限。尤其疏导剂的研制过程中,各国学术界基本已经试过了所有的合成信息素,却始终没能攻克。

甚至黎白榆的大导还专门提醒他,这次萃取时,要尽可能地使用高浓度方式。

因为大导也和同行教授们聊过,对疏导剂,大家其实都有这种感觉。

疏导剂需要化解所有信息素的暴烈,所以它也很可能需要最极致的浓度,才能得以催化出。

既然要高浓度的萃取方式,肯定就需要大量的信息素。

“今天的收集,需要两到三次?”

严野客扫了一眼指导页上的数据,用所需总数除以每次的平均排出量,直接一秒得出了次数。

这还只是今天的初步收集,用作模拟。

后续实验真正需要多少,还没提。

黎白榆点了下头:“……可以吗?”

严野客倒是应得很淡定:“好。”

这次两人去的并不是之前的检测隔间,为了能让过程更舒适一点,黎白榆专门把人带去了自己的固定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不仅已经设备齐全,里面还有个休息室,环境比隔间宽敞得多,很安静,因为同组其他人在休假,实验室也没有外人在。

休息室内也已经布置好了,桌上的指导页第一面,还直接说明了收集方式。

自然取精的方式无外乎两种,一种是自行刺激,直接进入容器中。另一种则是通过特制的保护套,收集后再转移到容器里。

严野客进来,一眼就扫见了两种方式的示意图。

黎白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问。

“你觉得哪种方便?”

严野客看起来没怎么在意:“我都可以。”

黎白榆略一迟疑:“那第一种……你自己来可以吗?”

严野客也点了头:“可以。”

但等黎白榆从休息室出来,关好门之后,他却又有些迟疑。

因为这和普通的取精不同,还需要alpha在收集时有意地释放大量信息素。

才能让体.液中的信息素浓度充裕。

而且往往浓度越高的信息素,就越难以获得,因为这样的alpha通常也会更容易失控,难以配合。

每次调动足量的信息素之后,他们都需要漫长的抚慰纾解,才可能平复。

何况严野客还需要进行不止一次。

和其他普遍有个人要求的alpha相比,严野客也什么都没要。无论书籍、影像,还是道具。

休息室外,黎白榆几经犹豫,还是觉得直接把人扔在那儿,可能不太好。

他慢慢走回去,收回手两次,还是敲响了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很快被打开了。

开门严野客身形无异,衣着齐整,面色也很平静。

“怎么了。”

“还没开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黎白榆怔了怔,“需要帮忙吗?”

“我在看指导说明。”严野客说。

他手中还拿着那本指导页,这时也直接念了一段。

“经液的排出具有固定顺序,故应收集整份,不要遗漏任何部分,尤其是开头。正因为易丢失第一部分,所以不能使用体外排射法收集。”1

“不让体外排射。”

严野客看了看他,眉眼不惊地问。

“这要怎么帮忙?”

黎白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前,本章评论都有红包,久等了不好意思。

收尾阶段比较难写,这些天可能都会隔日更6000+的方式,正文应该还有六万字左右,会努力在半个月左右写完。

小情侣纯黄甜会放在番外,争取过年期间给大家加餐。到时想看什么也可以提~番外写多少,取决于老板们想看多少[星星眼]感谢所有阅读~

当然番外可能也不止甜,还有醋酸[菜狗]因为有的男鬼会一直发疯一直阴暗,恃宠而疯。

注:1引用自《世界卫生组织人类jing液检验与处理实验室手册第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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