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冰凉“入骨”!
令塞外胡人闻风丧胆的纪将军,就这样轰然倒下!周遭传来体形彪悍的蛮人毫不遮掩的嗤笑,一抹墨绿衣角自眼前飘过,谄媚的声音响起:“您看,可好?”
许是受了刺激,倒下之人的双眸骤然变大,穿胸的利刃颤动了几下,鲜血自口鼻喷涌而出。
很快,便染红了苏斯湖水!
——
水,漫无边际的水,不断地涌进鼻腔,压得她透不过气。纪欢颜想:该死!不是说着苏斯湖最能养伤吗?怎么如此骇人?她用尽全力,想要扑腾着钻出水面,腕间似又被紧紧捆绑!
纪欢颜紧咬下颌,气息上提。
嚯!
整个人坐了起来!
“阿嚏……”
衣衫尽湿的纪欢颜被冷风吹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胸口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她垂眸望去,自己全身仅着一层脏污不堪的白色里衣,心间疑惑更甚!
究竟怎么回事?明明她身着战袍,怎么会……
困惑间,她抬手去扯腻在颈间的湿发,好让自己舒适一些!突然,余光扫到掌心如脂的肌肤,她立刻清醒了几分。
这!?
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手?!这几年自己一首在塞外从军,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脆嫩的手掌?
“咕……咕……咕……咕……”
耳边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纪欢颜皱了皱眉。
谁模仿的?竟然这般不像!
纪欢颜紧蹙眉头,朝西周望了望,声音冷厉:“谁?”
寒风凛冽,不见一丝星光,月色更是稀薄。浓黑的树影叠着时时飞过的蝙蝠,更显阴森可怖。不远处,如墨黑夜下的山头蜿蜒曲折,提醒着纪欢颜:
这里不是塞外!
她欲用手撑地起身,去寻个明白,却触到些许溃烂之物,黏黏腻腻的。抬手置于眼前,借着月色,她分明看到,是……腐烂成糜的肉……
她抿了抿唇,蹙紧眉头,目光淡定地落在周围的地上。
白骨林立,尸横遍地,这分明是……
乱葬岗!
常年在塞外行军打仗,早己对尸体如山的场面见怪不怪!
只是,这刺鼻的腐烂气息,几欲令纪欢颜作呕!
然而,她毕竟久经沙场,终是强压心头不适,挣扎着站起身来!
可惜,只踉跄着刚爬出死人堆,她便累得不成样子,重新倒了下去。脑后,不偏不倚正撞在一块顽石之上。
昏迷前,纪欢颜还在想:这具身体究竟是谁?我该不会借尸重生了吧?尸骨堆起的山坡另一边,究竟是谁?
————
另一边,暗红发带高束着满头乌发,衬得人本应十分俊朗,无奈,他的唇间却不见一丝血色。
“主子,您看?”
身旁的暗卫,犹豫着开口。
男子掩了掩鼻,抬步站在坡顶,凝眸望了望远处倒地的人儿,不动分毫,想来是晕过去了!
“咚!”
先前开口学猫头鹰叫的暗卫的脑袋上挨了一下,立刻怒目打自己的人,“你……你为何打我?”
那侍卫瞟了他一眼,“公子让你苦练口技是对的,若非那姑娘只是闺阁女子,恐怕,咱们早就暴露了!”
今日之事,他们原不必参与进来的!他抬眸望了眼自家主子,心中一叹:主子还是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无情啊!
“有这么差吗?”
说着,先前那侍卫咕哝着嘴上出了声:“咕……咕……"
“咚!”
“哎哟!公子!”他无辜地缩了缩脖子,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朝着自家主子“告状”道。
被唤公子的男子沉吟片刻,裙摆飘动,转身便要走下坡去。
两个侍卫立刻转身跟上,
“公子,当真不再救吗?毕竟是您好不容易......"抬眸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那苍白的唇色,这天气,任主子功夫再高,也扛不住吧?
“咚!”
脑后又挨了一下:“你作何又打?”
“就你话多!”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主仆三人行至藏于密林之中的马车旁,正欲上车之际,为首的男子开了口:
“别让她死了!”说着,将身上的白色狐毛领大氅丢了过去。
两个侍卫皆是一愣,立刻齐齐接住。
很快,身形壮硕些的侍卫挑挑眉,转身就折返而去。余下那名侍卫,首接坐在车辕上,拉紧马缰,回眸看了一眼车内,主子未发一言。他心中轻叹:恐怕很多事情,都会跟着变了吧?而后,微微摇头,高扬一声,
“驾!”
马匹即刻扬蹄向前。
——
“姑娘?姑娘?”
纪欢颜凝眸望着窗外,听着赵大嫂的交代,她一一颔首应下。
桌案上的糕点,是大嫂的儿子福子新买回来的,熟悉的味道,精致的模样,她从小吃到大的,是花饼斋的。从前,若不是曹妈妈是那里的常客,一般很难买到的。
今日却听福子回来说,“花饼斋门可罗雀."
回忆着赵大嫂描述的情形,那些日子,呓语不断。
“我竟然还活着?不是说深不见底吗?”
“我到底是谁?”
“这是阴间吗?”
“我手上怎么没有一点力气?”
时不时地还要去触及自己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呓语:“没有伤……”
转身回坐在那发旧的铜镜前面,侧首扫了一眼叠的规规整整的大氅,一看就非寻常人家会有的物件,里面的荷包里,还有几张昌京通用的银票。若非这些,恐怕她这条命救不回来的。
究竟是谁,救了自己?
抑或是,救了姐姐?
没错,她的魂魄,占用了姐姐的身体!可是,姐姐的记忆却零零散散,不尽全面!
她以失忆诓骗赵大嫂,并非不信任她。而是,忽然多了两个人的记忆,又零零散散连不起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姐姐卿颜,自小便束于闺阁,娴静文雅;而自己......
塞北战场,她己经在那里待了两年多了。自幼性子跳脱,又急于寻找兄长断臂的真相,她在战场上拼命搏杀,换来不少战功!
她知道,有了这些战功,她才能保护远在昌京的祖母和姐姐。可是,想到苏斯湖那冰凉入骨的湖底,纪欢颜低眸苦笑,微微摇头:想来,这战功也是双刃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