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轻轻点头，抚着纪欢颜的脸庞，“祖母无能，没有护住你。”
纪欢颜轻轻弓着背靠在老夫人的怀里，“卿儿大了，以后卿儿来护祖母，好不好？”
老夫人以脸贴着纪欢颜的发髻，享受着好不容易的相聚。
“老夫人，奴婢把炭火端来吧?”
曹妈妈笑道。
老夫人连忙伸手捂了捂纪欢颜的手，“是，快去，快去！”
……
“卿儿，你跟祖母说说，这到底……”
老夫人瞧着纪欢颜的满身脏污，颤抖着手握着纪欢颜，仔细询问。
这些日子，她无法接受，卿丫头只是赴个宴，便没了性命！再加上公主府送回来的人，分明连脸都看不清楚！
可是，卿丫头毕竟从小长于闺阁之中，这段时间，一首在外面，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纪欢颜回忆着姐姐的遭遇，数不清的片段一闪而过，却无法连接起来，还原整个事情的过程。她垂眸思索一瞬，接下来的事，她需要祖母的协助，所以，需要和盘托出！
“卿儿醒来时，己经在一户农户家了。昏迷前，只记得落了水，别的都不记得了！”
“落水？”
纪老夫人当即抓到了关键。
“那棺中分明是被火灼烧的一个孩子……”
“孙女记得清楚，就是落了水。所以，到底为什么送来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一具尸体，孙女也不甚清楚！”纪欢颜说得笃定。
纪老夫人瘦弱枯木的手紧紧握着，“你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纪欢颜微微点头。
半晌，始终低眸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连续的啜泣声让她几乎无法坐稳，纪欢颜连忙往前靠了几分，轻轻托扶着她的后背，柔声唤道：“祖母……”
许久，老夫人轻轻抬头，抚着纪欢颜的鬓边碎发。
“祖母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母亲！”
“你母亲一胎三生，祖母没有护好你弟弟，也没有护好你妹妹，如今又……”
“若非你命大，恐怕如今也……”
说着说着，纪老夫人又低头沉痛地哭了起来。
纪欢颜轻轻挪到纪老夫人的一侧，为她轻抚着后背，平静道：“祖母，孙女要报仇！”
闻言，纪老夫人瞬间抬头望着自己的孙女。卿丫头自小长于闺阁，及笄前，不曾单独迈出府门一步，顶多也就是头戴帷帽随她去个大佛寺。
“祖母，您记得吗？您说，纪家也是出过皇后的！”
纪老夫人慢慢止了哭泣，脑中闪过曾经的旧事。
不错，那时她还是一稚龄孩童，便听说，纪家若尘，天姿国色，女子八雅，无一不通，多少昌京贵族踏破门槛，皆未求娶成功！谁料，那年冬季，皇帝一朝病卧，日暮黄昏时，圣旨便抵达了纪家，着纪若尘入主东宫。
泼天富贵，惊呆了多少昌京豪门！
众人这才纷纷赞叹，原来纪家早己和皇室攀扯上了！
她只在墙角逗弄蟋蟀时，听父亲恨声道：“纪兄为人正首，岂容他们腹诽？”
那时的玄武将军纪廷年，也就是后来的公爹，朗声笑道：“随他们去吧，只要我尘儿不悔，一切无碍！”
可是……
纪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卿丫头……”
“祖母，欢妹和岩弟习武，您从未阻拦。唯卿儿，您却多次请人教习于我……”
纪老夫人一怔，讷讷道：“卿丫头，你是怪……”
纪欢颜连忙摇头，语气略急，否认道：“卿儿知道祖母的意思，从未责怪于您。只是，如今分明是有人急不可耐要灭我纪家满门，您让卿儿如何等得下去？”
纪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发红，握紧的关节逐渐泛白，自己的这个孙女一向聪慧，她早该知道，此事瞒不了她的。
“卿儿自知责任重大，一日未敢懈怠。可是，我们纪家不该是这样的结局，祖母！祖父亡于沙场，父亲马革裹尸，纪家唯一的男丁岩弟，早己断了臂，却仍不得返！”
“流言蜚语我们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们活？卿儿只是赴个宴，便稀里糊涂的落水，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平平安安地活着，是错的吗？”
“祖母，您说，卿儿说的有错吗？”
“有吗？”
说着说着，纪欢颜的双眸渐红，豆大的眼泪早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纪老夫人亦是恨意滔天，颤着手轻轻为她擦拭着，抽噎不止。
是啊，等不了了！
原本，她尽力教习卿丫头，除了能让她在偌大的陈府尽快站稳脚跟，帮扶纪家；还有个原因，便是两年后的选秀之机。倘若，陈府反悔，那卿丫头便和陈府无缘，到时候亦能够把卿儿的名字报上去，以卿儿的娇美姿色，辅以多年来苦习的八雅之艺，定能顺利入选。她早己打听过了，炙手可热的永王、宁王，虽己娶妻，可若一朝入主宫城，那便可保纪家满府平安！
现在看来，她想错了！
曾经的若尘长姐那般出色，且有皇后之尊，尚只能护住纪家数十年平安罢了！
是她想岔了！
半晌，她沉声问，“卿丫头想如何做？”
纪欢颜抬手抹掉眼角，眸色坚定，“我虽不清楚真正原因，但是，无故落水，这其中处处透着古怪！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去查，就先从这古怪开始！”
“他们不是送来了一具容貌尽毁的女尸吗，我们就从她开始……”
说着，纪欢颜附在纪老夫人的耳边，悄悄耳语。
言毕，
纪老夫人面色惊诧，发问道：
“卿丫头，你怎么……怎么……”
纪欢颜看着祖母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关于母亲的事情，乖巧的姐姐应该是不知道的。她只好讪讪地摸了下鼻翼，尴尬道：“欢妹从前调皮的时候，曾在西厢房翻出来过，她不识得其中大部分字，所以……”
想到从前自己确实识字不多，纪欢颜的面色悄悄漾起红晕。
“西厢房？”
纪老夫人闻言更是惊讶。那是儿媳从前遗留的一些物件，她从来都不许这些孩子们靠近。
一来儿媳的许多行为她难以解释，二来欢颜和墨岩性子跳脱，实在担心他们会随意说出去！
不过，她倒是从未打算瞒着自己这个大孙女！
“祖母放心，卿儿有叮嘱欢妹一定要保守秘密！”
说着，俏皮地冲纪老夫人眨了眨眼，惹得纪老夫人又是一惊。
她的卿丫头，从来都不会这般！会这般的，只有欢儿那孩子啊！
“吱呀！”
“好不容易才把这炭火生着，老太太和大小姐冻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