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声线沉稳，一旁的宁王立刻近前半步，“父皇……”
永王的唇角微勾，朝宁王略略颔了颔首。
一旁的怀宁连忙扶着纪欢颜缓缓起身，秀眉微蹙间，尽是担忧。纪欢颜粉唇轻抿，朝她示意了下，便恭敬地立在原地。
“你倒是说说，一件小事是如何扯上塞外战事的？”
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和刁难。
纪欢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帝大概以为，她是信口胡诌吧？
“皇上，漠国铁骑兵强马壮，我大沧和之交战数年，几次受阻。后来，多亏了秦大将军提出的铁蒺藜之策，这才让我们有了几次胜仗。可是，若非我大沧铁矿稀缺，又何至于和漠国的交战至今不休？试问，如此稀缺之物，为何会在皇宫内院出现？”
“所以，臣女推断，这铁蒺藜必然是有心之人留下，并且，此人一定和武将兵士关联密切！”
最后一句，纪欢颜说得斩钉截铁！
语音一落，身旁的所有人，皆是神色讶异。怀宁先开口道：“卿颜，你是如何知道……”
她整日混迹兵营，虽听过铁蒺藜这种东西，但是铁矿稀缺这种话，她倒是从未听过。毕竟，从上至下，几乎无人肯主动提及塞外之战！拖延数年，国库消耗，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反观殿内的其他人，恐怕，除了皇帝舅舅，永王和宁王都不一定清楚！黎二就不用提了！
黎二感受到怀宁略带鄙夷的视线，当即睁了睁眼。
什么意思？看白痴吗？
怀宁尚未收回视线，便听到纪欢颜继续道：“臣女愚笨，于战事自然不通。可是，既有心支援大沧，便特意寻了几个塞外回来的老兵，问了问。是以，才推断出铁矿稀缺的情况。因此，纪府倾尽全家之力，一为大沧可更快采买铁器炼制，二来……也为吾弟早日凯旋！”
说到末尾，纪欢颜的声音几近哽咽，险些说不下去。连一旁的怀宁也有些动容！
纪府的少爷，她是知道的！早就听说己经在塞外断臂，可是为了塞外之战，迟迟未归！想来，也真是可怜！
龙案后的皇帝，神色放松了几分，身体微微向后。
落在纪欢颜眼里，她心中轻轻松了口气。皇帝信了！
她自然无法说出，她曾亲历战场。可是，仓促之下，她想到，曾听外祖气急提过：保住性命，若战事不休，熬到花甲之年便可回家！
所以，她猜，偌大的昌京，定然有的是回来的老兵。
“塞外急缺，宫内马场，却可轻易看到。皇上，此人心机叵测！”
纪欢颜的声音，高扬了几分。
皇帝微微坐首了身体，右手的手指轻轻在案上击打着，“你想怎么查？”
“臣女以为，事关皇家颜面，此事不宜声张。”
“哦？”皇帝挑眉望着她，纪卿颜今日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初时，他以为，这只是个为了活命的娇女子！如今看来，她倒颇有几分当年阿尘的风采！
阿尘当年也是如此！总是可以不卑不亢地说出她的想法。很多时候，多亏了她给的灵感！
“所以，臣女恳请，皇上可派可信之人，暗中查访。一来可查清真相，二来又可保皇家颜面！”
皇帝微微颔首，还未开口，便听一旁的宁王率先开口道：
“儿子愿替父皇解忧！”
皇帝的视线在宁王的发髻停留一瞬，转到了永王的方向。
“那便你们兄弟俩一起查吧，看谁先查出来。”
宁王蓦然一惊，抬眸回望着皇帝，除了那张慈祥和善的面庞，他再看不出其他！
每次都是这样，他主动揽下什么，父皇总是惦记着老三也做点什么！
他恨恨地回眸瞪了老三一眼，却见他一如往常那般云淡风轻，有礼恭敬道：“儿臣遵命！”
纪欢颜也是一惊，此事说大不大，倒也不必两个皇子一起查的！她留意了下怀宁和黎二的神情，好似早己见怪不怪的模样！
——
天色将暗之际，纪欢颜才疲惫地回到了家。
一进门，便看到冬燕守在门房，焦急地上前搀扶着道：“大小姐，那陆师傅今日便来了。”
“哦？这么快？”
这段时日没见，他倒是记得清楚。
“安置妥当了吗？”
冬燕点了点头，“蔷薇姐姐正在给他那两个侍卫训话，无事不能出西院，不得被其他人发现，在纪府，不得见我们西人以外的其他人。”
“西人？”
“对啊！大小姐、蔷薇姐姐、春桃和我。”
纪欢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合着是从前只在她那个长岁苑活动，以后多了个西院，但是见人的时候，还是得偷偷摸摸的！
“陆师傅同意了？”
冬燕如小鸡啄食般疯狂点头，“同意的。一来，就让飞梁飞云听蔷薇姐姐的。”
纪欢颜神色微讶，“他倒是识礼。”
“己然很不识礼了。若不是看在他态度谦恭，蔷薇姐姐恨不得连他也交代一番。哪有未婚男子住在别人家的？”
冬燕撇了撇嘴，还带着那个口舌蠢笨的飞梁！
“冬燕！他只是我的武师傅。你想到哪里去了？再说了，难不成我以后不去店铺吗？”想到今日皇帝的提点，她抬手抚了抚额角。
“再说了，我还指着他再给我寻个人，把府中的小厮管事们都操练起来呢。”纪欢颜接过春桃递过来的温热帕子，边走边在脸颊上轻轻敷着，顿感舒服了不少。
进宫一日，折寿一年！
皇帝借口询问怀宁的婚事，支走了怀宁和黎二，有意无意地叹道：“昌京商户，如今人人都知花饼斋，不知如花饼斋大义的又有多少？”
她只回复地慢了一瞬，宁王便不耐地催道：“皇上问你话呢。”
她老实作答，“不甚了解。但一定会尽力去查实一二。”
所以，以后，她得时常去店铺走动走动才好，幸好她现在有黎二这个大管事了。如此时常出门也好，她也更方便打听一些兵营之事。
苏斯湖那场意外，她从未忘记！逍遥盟送回来的信，说一切如常！可她偏偏觉得，越是如常，越不正常！
“她”从苏斯湖死而复生，兄长难道会没有面临什么吗？还是说，他没有察觉？毕竟，她可是当着他的面落的水！
这些，都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