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那人，唇角微弯，一看就是个做生意的！五官周正，算不上俊朗，加上一身短打，丢到人群恐怕压根就找不出来。
“只是……”黎时胥点了点画纸，等着陶山开口。
“主子英明。这人，看似天天笑着，可是，我浸淫百醉楼多年，画着想着，越发觉得他是装的！您瞧，他这笑，根本不达眼底！”
陶山指着那眼角，若不是自己偶然看到他冲着冒失闯入他那雅间的新人小厮发火，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关注到他。
“倒不是他不愿意笑得真诚，恐怕这是……”
“人皮面具！”
飞云陶山一起开口。
“不错。”黎时胥点了点头。“可查明他的身份了吗？”
陶山摇了摇头，“不过，发现了这巧合后，我特意着人去试了，那商队的确是漠人假扮无疑。而这个人不是！他听不懂漠话！”
“看起来，我们猜对了！”
黎时胥的话语间里含着笑意。
既然有离宫的打算，他要为此做好准备。若说前十年主要在积蓄资本，那近几年主要为自己增加筹码。
漠国上供，原本实属平常。可是，竟然让他无意中看到，漠国人夜半会客。听声音，还有几分耳熟！
毕竟，这些年，他可没少挨他的手段啊！
如此一来，若能掌握一些证据，他日，便可以增加一点活命的胜算！反正，陶山对此地熟门熟路，查些消息应该不难。
“主子，您看，我需要去跟踪这人吗？”
飞云看着案上的画像，请示道。
黎时胥摆了摆手，“不急。”
转而向陶山交代道：“陶山，你好好经营你的百醉楼就行。他日，使点手段，让他丢个钱袋，签个欠条就行。”
陶山一听，忽然记起，对啊，主子仿得一手好字啊！当初他能顺利因着走水逃离宫城，也是主子留下了一角烧毁殆尽的信纸，恰好在死去的小太监怀里发现，上面显示着：老太监言而无信，分赃不均。
否则，这场走水，若是查个底朝天，他可能便无法顺利离开了。
如今，只要有了这人的字迹，就万事不愁了！
——
北风乍起，刮落枝头的积雪，落在了颈间，纪欢颜不由地瑟缩一下，双臂抱紧，转身准备回房。
“你在等我?”
温润的声音响起，月色之下，黎时胥的面具微微泛着光泽。
“……呃……”
纪欢颜微微讶异了下，轻轻吐了口气，首接承认道：“是。”
这下，换黎时胥不知如何接话了。面前的女子，实在与这个时代的人差异太多。他不过是看到她身形清冷独自一人站在廊下，当即便想到她可能在等自己，是以心间泛起了阵阵喜意，所以生出了几分打趣之意。
没想到，她首接承认了。
黎时胥不自觉地微微挺了挺脊背，等着她接着开口。
“我打算明日出去一趟，可能需要三五日。师父若是有事，可以忙自己的事，也可以到书房和库房转转。我和外祖父交代过了。他们二老不会介意的。”
真是个利落性子。
自己不过离开了半日，她就做出了这许多决定！一双眸子，幽幽地望着纪欢颜，好像很委屈似的，惹得她心中疑窦丛生。
我做错了什么吗？
纪欢颜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没有吧？她把一切安置得妥妥当当！
见他不开口，她轻抿了下粉唇，“天色不早了，师父回去歇着吧。”
说完，微微屈了屈膝，裙尾一扬，便要快步离去。
“我也去。”
身后传来了黎时胥坚定的声音。
若是他早些回来多好，尚府的下人来来往往，这样她可以假装没有听见！可，眼下夜色静默，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去。”
黎时胥又说了一遍。
纪欢颜顿了顿，反正都要欠他这个人情了，那就欠吧。她轻轻掸了掸裙侧，转身含笑道：“师父盛情，卿颜不敢推辞。”
黎时胥果然满意地颔了颔首。
孺子可教也！
他本来自宫城，很多事他想躲也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索性掺和个明白！黎时胥这么安慰自己道。
廊下冷风阵阵，纪欢颜微微发颤了下。
“我还不知今夜宿在哪里。”
黎时胥左右看了看，似是真的迷茫无知。远处正要寻来的飞云一阵恶寒，怪不得让自己拖着老潘！
事无巨细的老潘，亲自等在府门，就等着亲迎着回最好的客房，可自己的主子，一入院门，便问：“郡主歇下了吗？”
得到老潘否定的回答，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主子的一句交代：“你跟潘管家去寻些好吃的送过去。”
这理由，够充分！
百醉楼酒酿甚好，可吃的嘛，他确实吃不惯！硕大棒骨，他戴着面具，确实也没有办法去啃！
纪欢颜前面缓步走着，绕过抄手游廊，穿过一个垂帘门，总算到了地方。
“就是这里。”
纪欢颜指着己清积雪的小路，笑着说道：“师父早点休息。”
“陪我吃点东西。”
黎时胥说着，解开身上的大氅，挂在手臂上，不容分说地先进了屋。
飞云己经快步先走了进去，恭敬地开口道：“时间太晚了。我首接让人端了个锅子进来，剩的有一些散碎的菜和肉，涮着吃。”
黎时胥满意地点点头，抬了抬手，“你休息去吧。”
飞云几乎要暴走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连一句夸赞都不舍得给了吗？这“火锅”是他的最爱，他能快速地安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进来！”
纪欢颜还在厅前犹豫，听到这一声招呼，便不再扭捏，朝着飞云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炉火通红，锅子的骨汤似乎马上就要沸腾，弥漫的热气在黎时胥的面具上行成一层薄雾。
他低着头鼓捣着将葱蒜放进了锅中，似是觉得面具有些碍事，抬手就将它摘了下来，递给了纪欢颜。
纪欢颜的唇角微动，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仿似不把她当外人了！
不错，冲着她的没有犹豫，他想和她走得近一些！
不计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