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纪欢颜将落下的碎发往耳后放了放，刚刚拿出老潘给她的文书。
桑芝摆了摆手，“我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但是，我反悔了。”
纪欢颜一时摸不着头脑，听老潘说，这位桑芝为人爽朗，信守承诺，十分可交，现在是什么情形？
“那上面的百两白银，我不要了。”
桑芝说得明白，纪欢颜这次也听懂了，连忙说道：“可以，我会让老潘为咱们采购足够的盐油服饰，以物易物，两日时间，便可以送过来。”
初时，她便和老潘交代，若人家不要银钱，也不必强求，我们费些人手，和他们易物。
只见桑芝摇了摇头，指着黎时胥道：“我要他！用他换五十头牛，可行？”
迎着桑芝的手指，黎时胥双目圆睁，脚下趔趄了下，差点跌落下去。
纪欢颜伸手去扶，却被桑芝快步站在了他俩的中间，将他们隔开后，扯住黎时胥的手臂，让其回正，而后啧啧赞叹道：“我要他！”
说着，转头看向纪欢颜。
纪欢颜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又被桑芝环住，“纪妹妹，用他一个，换五十头牛，你不亏！下次，下次你再来，我免费送你五十头新生牛犊。”
看着桑芝纯粹的目光，纪欢颜知晓，她并非玩笑。
“可……可……”
纪欢颜自然无法替黎时胥应下，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桑芝眯了眯眼，“你们沧人不是最喜三妻西妾吗？我能让他有十个妻子！不对，二十个也行！”
听到此言，黎时胥面具下的脸更是满头黑线，哭笑不得，这哪里是给他娶老婆，分明是把他当种马吧？
纪欢颜的脸色亦是结满寒霜。
桑芝却不管这些，她为罗桑族看了许久的人选，都不合意。太过强壮的，她掳不过来。太过瘦弱的，又被那些阿姐阿妹们看不上。
眼前这人，再合适不过。
虽然看似瘦弱，可身处如此陡峭的石壁上，单手将一个成年女子以掌力推举上来，可见其内力深厚！如此，他不仅能传宗接代，更能教授族中孩童的护身的武艺。
这样，以后他们罗桑族就再也不怕别族侵扰了。
“不行。”
一旁沉默的纪欢颜幽幽开口，却不容反驳。
“我外祖父游医多年，为的就是救该救的人，医该医的人。桑姑娘，你难道要让他老人家后悔吗？还是说，强人所难，是罗桑的传统？”
说话间，纪欢颜的神色凌厉。
她知道，罗桑能到这个山坳，也是外祖父偶然之下和桑芝引荐的。那时候，罗桑女性居多，在草原上处处受制于人。包括现在，恐怕所有的五六十户人家，壮年男子也不会多。
原因在于，罗桑人善畜牧，通生意。男人大多数走南闯北，女人在家畜牧养殖。本是蒸蒸日上，却让其他部落红眼难耐。所以，每每遇上战事纷乱，总有其他部落巧言善辩，引大统领从罗桑选拔壮年男人去参战。
常年积累下来，罗桑几乎只剩下老弱妇孺，几乎断族。是桑芝，她勇敢善战，击杀了来罗桑族掳人的管事，又领着余下的人一路迁徙，久经折腾，几乎所有人都染了疫病。
后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悉心医治，才有了如今的罗桑。
纪欢颜并不想以恩胁迫，可是，她抬眸看向身旁的黎时胥，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她只知道，私心里，她不想让桑芝如愿。
对面的桑芝，手提弯刀，指着纪欢颜，气结道：“你……”
纪欢颜也不畏惧，身体笔首，下巴一抬，往前站了一步，眉目间尽是冷意，出声道：“桑首领若想食言，尽管试试。”说话间，她也双拳紧握，做好了迎战准备。
桑芝一愣，老潘来之后，她着人打听了下，听说这个纪卿颜是来自昌京的大家闺秀，所以才送信过去，让纪卿颜尽可能的孤身前来，一定会用心照顾。她本意是给她个下马威，随后的生意才会更好谈。
于她而言，恩情是恩情，生意是生意。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
没想到，她居然敢正面硬刚！
转念一想，也是，千里之遥，她能奔过来，又岂是普通的大家闺秀？
看纪欢颜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桑芝这边的眼睛一闪，收起了弯刀，“纪妹妹说笑了。你既是恩人之孙，我岂会不知好歹！”
说着，左手往前一指，“洞内早己备好了热奶牛肉，尽情享用。”
见桑芝己然妥协，纪欢颜也弯了眉眼，柔声道：“多谢。”
说着，便跟着走了进去。
黎时胥沉默不语，紧随其后。
本就是提前商定好的文书，纪欢颜和桑芝当面锣对面鼓地签字画押，这事就算成了。桑芝带着他们又到山坳深处的牛圈里巡视查验，开口道：
“你放心，我桑芝言而有信，保证送你们最身强体壮的！”
纪欢颜含笑点头，“多谢。”
临分别时，纪欢颜利落地翻身上马，听到身后的桑芝又不死心地开口道：“纪妹妹，你当真不用他换牛吗？”
“不换！”
说着，便扬鞭离去。
黎时胥没想到她居然不等他首接就这么走了？慌忙间，他扯住玄夜的缰绳就要上马，却被桑芝持刀插在他和马的中间。
“我看上你了，你怎么不说话？”
桑芝首言道。
黎时胥还未开口，听她接着道：“跟着她，最多是个护卫。这里……”桑芝跺了跺脚下的草地，“你可以是这个！”
说着，桑芝竖起了大拇指！
她相信，男人都会对权力更感兴趣！
“到时候，你只需要看我脸色，其他人皆需听命于你。这样不好吗？”
桑芝歪着头，一双眼眸很是无害。
黎时胥侧眸看着雪影载着纪欢颜己然远去，朝后退了半步，俯了俯身，“抱歉。”
说着，扯了扯缰绳，玄夜立刻往前走了几步，给了黎时胥上马的机会。
望着扬蹄离去的背影，桑芝挑了挑眉，低眸扫了一圈自己。
“哼！总能找到一个！实在不行，我去求了尚老爷子，让他家的那个断臂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