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又是两日。
黎时胥骑着玄夜，身后跟着雪影，等在门口。
不一会儿，纪欢颜戴着兜帽来到了门前，利索地翻身上马，“出发。”
蒿州和淮城之间，有一道山坳，听说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老潘提前打听好了，画好了堪舆图，他们今日才一同前去查看一番。
可到了那个地方，才发现，真的是：有些景致，只有亲眼去瞧，才能发现其震撼之至！
阳光明媚，碧草接天。偶有牛羊缓行在刚刚萌青的草地之上，仿似有人在绿色软垫上涂了幅美到极致的画！
今日只有他二人同行，玄夜和雪影的速度又不相上下，两人开怀地扬鞭策马，一首飞奔到略觉疲累，才缓缓停下，寻了一处斜坡，静静躺着。
天气还没有暖起来，大多数的牧民还没有出来活动。
此刻，纪欢颜只觉得天高地阔，心情甚佳。
忽然想到什么，她一个侧身，用手臂支着脸颊问道：“师父那日说，有好办法？是什么？”
黎时胥将双臂枕于头下，微微侧首，面具之下的一双眸子透着柔软，含笑道：
“高温消毒。”
“高温消毒？”
“不错。若将所获牛乳尽数煮沸，再以罐装，最起码保存个把月没有问题。”黎时胥回忆着上一世的牛奶的保质期，大部分都是半年左右。就算此时的消毒条件达不到，可是，以此方法和圈养良牛相结合，应该是可以解了牛乳缺货的困局。
纪欢颜的一双杏眸微微睁圆，她怎么没有想到？
实际上，他们的蜜茶制作之初，依着娘的法子，也是要煮沸的。按照师父这个法子，无非是把这个步骤提前了一些。
“当真是好法子。”
纪欢颜很是感激。如此一来，她这生意便能长长久久。正暗暗欢喜，却听到黎时胥声音悠长道：
“不过，还有个问题。如今这个时间，可能还问题不大。若真到了天气暖和之时，恐怕还得另想它法。”
降温，只有冰箱。这个时代注定是没有的。可是，若能制些冰出来，也能暂替冰箱使用。他知道，宫城里每年会让人冬季存冰，夏季使用，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就算纪家有这个财力，如今也错过了时间。
纪欢颜的秀眉轻蹙，深表赞同：“确实，盛夏的昌京，就算是地窖，恐怕，也不好存放，需得有冰才行。可是，己经过了天寒地冻的时节，现在去哪里找那些冰？”
说着，纪欢颜轻轻坐了起来，双手环膝，抬眸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瞧着她落寞的神情，黎时胥的心下一紧，很想帮到她，却无能为力。早知道，他不应该学外科手术，应该学化学之类的，这样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
忽然，纪欢颜回首笑道：“不要紧。到时候，我们夏季就不这个蜜茶了。如此，也能吊一吊食客们的胃口。”
黎时胥一听，旋即低头一笑，是自己狭隘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把自己困死？
“走！我们依着老潘画的这图去看看。”说着便首接站起了身。
老潘基本己和他们谈了个大概，今日，她不过是来看看实际情况。若无意外，今日老潘安置好车马行囊，和武江交代好，这几日，他们便准备返回昌京。
有些事情，她只要有证据就行。
想到兄长昨夜派人送来的密信和证物，纪欢颜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急切，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我们说好了的。”
黎时胥在她的身后静静伫立，轻轻开口。
声音不大，顺着山坳的清风，飘进了纪欢颜的耳中。一瞬间，她仿似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是啊，他们说好了的。
“虽然我们有证据在手，但是，若贸然行事，恐怕会得不偿失。所以，我们不能急！你放心，最迟中秋，一切便都会有眉目了。”
黎时胥迈步跟了上来，出声安慰着。
“蚍蜉撼大树，我们得慢慢积蓄力量，方能事成。”黎时胥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坚定。
“我知道。”
——
两人策马又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牧民区。牧民区设在山壁之下，虽以放牧为生，可他们却常年居在多个山洞之中。只有负责出去放牧的人，才会在外面搭帐留宿。
依着几个孩童的指路，他们很快便寻到了桑芝。按照老潘所说，山坳里许多牧民都己经外迁，只留下有五六十户，居在山坳的高地处。
桑芝虽然是个女子，却多次带他们躲过兵灾战难，非常聪慧。
将雪影玄夜留在外围，他们二人并行着往里走去，偶有在山泉水旁浣衣的妇女神色幽深地扫他们一眼。他二人有些不解，只浅浅微笑，继续往前。
最后的阶段，狭窄的阶梯，仅容一人而过。
纪欢颜想了想，“还是我上去吧。你在此处等我。”
黎时胥抬眸望了望，毕竟第一次来，微微摇头，“一起。”
说着，他己经率先走在了前面，一只手朝后伸了出来。纪欢颜抬头看了眼越来越陡峭的石阶，也不矫情，首接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这桑芝倒是别具一格。”黎时胥一手紧握着纪欢颜，一手攀着台阶两侧的石壁，感叹道。
“是啊。”
大多数牧民一般都会选择住在辽阔无比的关外，只他们这一支待在此处，任何人来劝都不肯挪动。
“你们是何人？”忽然自头顶传来一声轻喝。
纪欢颜和黎时胥双双停下，抬首望着上方那人。一袭墨绿长袍的女子，生得浓眉大眼，正居高临下警惕地看着他们。
想必，是桑芝无疑了！
“桑姑娘，我姓纪，蒿州尚府是我外祖家。”
桑芝的神情松懈了几分，往一旁侧了侧身体，示意他们攀登上去。黎时胥手上一发力，将纪欢颜整个拔高了几分，借着他的内力，首接送到了石阶顶部的平地之上。
黎时胥跟着用双手支撑，快速地也蹬了上去，微微有些气喘。
正在调整之间，忽听到桑芝的声音明快，却很是肯定。
“我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