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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离魂香

铜炉中的犀角香燃到第三寸时,周庭安看见自己的影子站了起来。

那影子起初只是微微颤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倒影。

檀木桌上的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指针在“死门”与“惊门”间疯狂跳动,铜制的盘面竟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珠。

红线捆着的槐木人偶“咔”地裂开右眼,漆黑的眼眶里涌出粘稠的尸油,顺着桌角滴落在地,溅起的油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周先生,莫要乱动。”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带着冰碴般的寒意。穿绛紫旗袍的女人缓步转出,发间的金步摇坠着三颗珍珠,每颗珍珠表面都浮着张扭曲的人脸。

她苍白的手指捏着三根七寸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这针要扎进天灵、膻中、涌泉三穴,方能锁住你的七魄。”

周庭安想后退,却发现身体轻得像片羽毛。

低头看去,腕间的红绳正泛着血光,另一端连着床上那具面色青灰的肉身——他自己的肉身。

旗袍女人的银针落下时,他听见骨髓深处传来碎裂声,仿佛有无数根冰锥在体内生长。最后一根针没入脚底的瞬间,整间屋子骤然陷入黑暗,唯有铜炉中的犀角香亮起惨白的光。

“记住,鸡鸣前要找到那口井。”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的脸在香雾中融化重组,最后定格成母亲的模样。

周庭安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铜铃突然自鸣,铃声裹着无数孩童的啼哭,震得他灵体几欲溃散。

月光像层水银铺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激起涟漪般的幽蓝磷火。

周庭安的灵体穿过朱漆斑驳的院门,腐朽的门轴发出濒死般的呻吟。巷子两侧的纸扎铺子次第亮起灯笼,烛火却是冰冷的靛青色,将扎彩人的影子拉长得宛如吊死鬼。

“公子留步。”沙哑的呼唤从左侧传来。穿寿衣的老者正从纸马腹中探出头,眼眶里塞着的铜钱叮当作响。

他手中的剪刀“咔嚓”剪开纸人胸膛,掏出的棉花竟混着碎骨与头发,“买副棺材吧,给你自己。”

草席掀开,樟木棺里躺着的尸体与周庭安一模一样,寿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犀角香,香体布满蛆虫啃噬的孔洞。

周庭安踉跄后退,撞翻了路边的纸轿。轿帘翻卷的刹那,他看见七岁的自己坐在轿中啃食手指——每根指节都缠着渗血的绷带,断口处露出森森白骨。

“哥哥疼吗?”童声在耳畔炸响,纸人轿夫突然齐刷刷转头,胭脂画的脸谱在月光下融化,露出下方溃烂的真容。他们的嘴角裂到耳根,黑黄的牙齿间垂落猩红长舌。

腕间的红绳突然绷紧,勒入灵体的剧痛让周庭安跪倒在地。血珠顺着红线滚落,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符咒的纹路,首指巷尾那口古井。井台上的青苔组成旋涡状图案,细看竟是无数张痛苦嘶吼的人脸。

“娘?”周庭安的声音在颤抖。井水倒映的并非月亮,而是间挂着白绫的产房。穿暗红旗袍的女人背对井口,正将脐带一圈圈缠在婴儿脖颈。

婴儿的啼哭突然变成尖笑,脐带勒紧处迸出黑血,溅在女人旗袍下摆,化作朵朵妖异的曼陀罗。

女人缓缓转身,周庭安的惨叫卡在喉间——那是张被火烧融的脸,焦黑的眼皮黏连着两颗混浊的眼球,嘴角的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牙。

“我儿……”她伸出炭化的手指,井水骤然沸腾,无数青白手臂攀着井壁爬出,每只手掌心都长着滴血的眼珠。

纸钱铺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周庭安跌坐在满地纸灰中,看见自己的命灯正在柜台摇晃。

穿旗袍的女人舀起一勺骨灰洒进灯油,火苗“腾”地蹿起三尺高,映出二十年前的真相:

产婆抱着浑身青紫的死胎,将染血的剪刀刺入昏迷产妇的太阳穴。

真正的周庭安被扔进井中,井口压上刻满咒文的青石板。穿寿衣的老者们围着古井跳起傩舞,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恶鬼模样……

“该还债了。”女人的脸皮簌簌脱落,露出井下焦尸的真容。

周庭安腕间的红绳寸寸断裂,灵体被无形的力量拖向井口。

在即将坠入旋涡的刹那,他瞥见自己的肉身睁开眼睛——那瞳孔深处燃着靛青鬼火,嘴角咧开的弧度与纸人如出一辙。

鸡鸣声撕破夜空时,犀角香炉轰然炸裂。香灰在空中凝聚成符,烙在周庭安肉身额头。

殡仪馆的哀乐忽地转调,唢呐声里混着喜庆的锣鼓。纸扎铺前摆起八仙桌,腐烂的供品上爬满白蛆,穿寿衣的老者们抬着朱漆棺材踏歌而来。

“新娘跨火盆——”众人齐声高唱。周庭安的肉身抱起纸新娘,喜服下伸出焦黑手臂缠住他脖颈。纸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露出井下焦尸的脸,炭化的嘴唇印在他嘴角:“你我血脉相连,永生永世……”

井沿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血手如藤蔓缠住围观灵体。穿旗袍的女人站在井边,金步摇上的珍珠接连爆开,每颗珠子里都掉出个啼哭的婴灵。

当第二声鸡鸣响起时,整条巷子开始坍缩,青石板化作森森白骨,纸扎铺的灯笼变成悬挂的人头。

周庭安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肉身坠入井口的瞬间。

井底传来锁链拖曳声,隐约可见无数个“自己”在黑暗中挣扎,他们的腕间都系着染血的红绳,尽头消失在永恒轮回的迷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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