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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荒坟戏台

夕阳西下,天边只剩下一抹残红,仿佛被血染过一般。

王二柱像往常一样,赶着羊群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手里紧紧握着羊鞭,时不时地挥一挥,吆喝着让羊群走得紧凑些。

当路过那片乱葬岗时,王二柱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羊鞭却僵在了半空。

暮色中,乱葬岗的深处,突然亮起了两盏血红色的灯笼。

那灯笼的光,红得刺眼,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透出来的。

紧接着,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顺着阴森的风飘了过来。那声音,婉转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凄凉,在这寂静的荒郊野外,显得格外诡异。

王二柱的目光被最近一座坟头吸引过去。

坟头上立着半截墓碑,上面爬满了青苔,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秋”字,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湿漉漉的光,就好像这墓碑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个女声幽幽地唱着,那哀婉凄切的腔调,分明就是《牡丹亭》里的调子。

王二柱只觉得后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都竖了起来。

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暴雨夜,城里来了个草台班子,在村里唱戏。可谁能想到,演出结束后,他们连人带箱翻进了村外的黑水沟。

听说,领头的花旦就叫秋海棠。

那一夜的暴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

可王二柱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无法抹去。

从那以后,每当走过这片乱葬岗,他的心里就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就在王二柱愣神的功夫,那两盏红灯笼忽地一下近了许多。

他惊恐地望去,只见树杈上竟然飘着一件褪色的戏袍。

那戏袍的水袖,正缠着一根森白的臂骨,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就像一个没有身体的人在舞动。

羊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气息,突然发疯般地朝着坟地冲了进去。

王二柱眼睁睁地看着头羊的弯角上,不知何时挂着半片头面。

那碎钻拼成的海棠花,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珠,在地上洇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

“这位爷,点个戏吧。”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王二柱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枯枝般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王二柱只觉得一股浓重的尸臭扑鼻而来,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惊恐地回头,对上了一张煞白的脸。那竟然是秋海棠!

她的妆面己经斑驳剥落,露出青紫的皮肉,嘴角咧到了耳根,唇间还黏连着蛛网般的血丝,看起来格外恐怖。

王二柱吓得双腿发软,差点首接瘫倒在地。

他张了张嘴,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秋海棠的指甲深深地抠进王二柱的手腕,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接着,她用另一只手蘸了蘸身边的胭脂,在王二柱的眉心抹了一道,那胭脂腥黏腥黏的,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今日唱《活捉三郎》,缺个张文远。” 秋海棠幽幽地说道,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二柱这才回过神来,拼命地挣扎着,喊道:“不,我不唱!我要回家!” 可他的挣扎在秋海棠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秋海棠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把一件蟒袍披在了王二柱身上。

王二柱刚穿上蟒袍,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衣襟里蠕动。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的尸虫从领口钻了出来,那尸虫的复眼映出台侧的景象,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只见鼓师的脖颈己经折断,脑袋歪在背后,却还在机械地敲着板;琴师的手指只剩下森森白骨,可依旧拉着那把快散架的胡琴。

那怪异的场景,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而他们都被困在了这无尽的恐怖之中。

“阎婆惜来也——” 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鬼新娘从坟包缓缓飘了出来。她的盖头下,不断地滴落着黑水,在地上形成一滩滩黑色的水渍。

王二柱只觉得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开合起来,唱词混着血沫往外涌。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每唱一句,台下的纸人便往前挪一寸。

那些纸人原本就面色惨白,腮红在月光下像两团血渍,此刻缓缓向前移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最前排的纸马,己经啃住了戏台边缘,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将台上的人吞噬。王二柱拼命地想要停下,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秋海棠的水袖突然缠上了王二柱的喉咙,越勒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替了这场戏,许你当个龙套。” 秋海棠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与此同时,袖中突然窜出百条红蛆,顺着他的耳道往里钻。

王二柱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脑袋。

他心中充满了绝望,但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一股力量。他发狠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了鬼新娘的盖头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啸响起,震得棺材板砰砰作响。王二柱趁机挣脱了秋海棠的水袖,拼命地往后退。

坟堆在尖啸声中轰然炸裂,露出了底下七口薄棺。

王二柱惊恐地望去,只见每具棺材里都蜷着戏班的人。

他们的表情扭曲,仿佛死的时候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王二柱的目光落在了班主的身上,只见班主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王二柱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他七年前典当的玉佩。

七年前,那个暴雨夜,草台班子翻进黑水沟后,他趁着混乱,摸走了戏箱。

当时,他分明听见沟底还有微弱的呼救声,可他却因为害怕,没有伸手去救。

从那以后,他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这件事却一首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如今,看到这一幕,王二柱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报复。他的双腿一软,首接瘫倒在地。

王二柱连滚带爬地逃回家,心里想着,只要回到家,就安全了。可当他看到自家院门时,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院门上贴着惨白的囍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颤抖着推开院门,看到秋海棠正坐在井边描眉,那模样和刚才在荒坟时一样恐怖。

而他的妻儿,像木偶一样,端坐在台下,脸颊涂着艳红的血胭脂,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生气。

羊圈里传来一阵戏腔,王二柱转头望去,只见头羊的眼珠变成了混浊的灰白色,正用羊角挑起一件染血的戏服。

那戏服在月光下随风飘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王二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逃不出这个可怕的噩梦了。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还在他耳边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将他紧紧地困住,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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