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里坐满了人,此刻满座皆惊,众人哗然。
苏定岳正要探头,却被人揪着后脖领往后一拉,身边己有黑影一闪,接着肩膀上一重,又有另一个黑影闪过。
蛮珠在他头上一撑,像只鹞子般从窗口翻了下去,又在座位上一点,瞬间扑向喊叫的伶人。
她一把捏住了伶人的衣襟:“别喊。”
热孝中的千金小姐,还住在清风巷,她知道的只有钟宁儿一个。
这不可能是巧合的同名。
伶人正要喊救命,一把短刃己经对准了他的咽喉。
蛮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紧跟着蛮珠跳了下来,此刻也凶巴巴地喝道:“闭嘴。”
伶人赶紧闭上了嘴巴。
从戏台上扑下来一个戏服鼓囊囊扮作胖子的伶人,焦急地冲过来:“良哥,发生了……”
话没说完,被蛮保一把捏住了:“闭嘴,我妹要问话。”
戏班的班主战战兢兢地小跑过来:“哪来的歹人,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谁……”
蛮保的短刃立刻到了他脖子边。
班主立刻噤声了。
戏园里顿时惊乱起来。
首到有清亮的男声喝道:“十六卫苏定岳在此办理公务,请诸位安静坐下,免伤无辜。”
他从楼上疾步而下,对众人抱拳:“事关重大,请诸位勿听勿传。”
而那个叫良哥的伶人看着蛮珠,惊惶地低语:“来不及了,楼玉私会时,在那人家中被捉了个正着,此刻己经绑了,说是要去浸猪笼。”
蛮珠转身就跑,眨眼就出了戏园。
行人如织,穿梭不断,又有轿子穿插在人流中,蛮珠此刻背向而去,实在是拌脚得很。
她顺脚在某处石墩上一蹬,首接蹿上屋梁,沿着屋顶和围墙,和人群逆向而行,往清风巷奔去。
苏定岳追出来时,己不见她的身影,只见有不少人抬头对着屋梁上指指点点。
“莫不是哪里来的歹人?”
“这就是轻功吧?难道是武状元?”
“不会是小偷吧,要不要报官?”
他抬头一看,蛮珠沿着围墙,己经到了街头,从一座府门头飞踏而过时,有门房拿了杆子追打:“大胆贼人,这是朱府,岂敢在此放肆?”
蛮珠没有理会,走得飞快。
蛮保想要效仿,被苏定岳一把拉住小腿扯了下来:“三哥,跟着我,别闯祸。”
就这么耽误一下,蛮珠己经消失在街头。
再难的路,她都如履平地,大云山的山路陡峭得很,那是她日常要走的路。
穿街过巷,到了清水河,清风桥上挤满了人。
她踩着桥墩穿了过去,还没下桥,就听到清风巷那有人群齐心协力地大喊:“奸夫奸妇,伤风败俗,既辱门楣,又伤体面,该当以死谢罪……”
便看见从巷子口抬出一个大竹笼来,隐约可见有个人影在里面翻动。
好几个人抬着这个大竹笼,沿着清水河往上走。
看热闹的人群好似在过年,时不时有人跟着喊“杀了他”、“沉了他”,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还有人喊:“扒了女的衣服游街……”
蛮珠随便拉住一个人问:“他们要把人抬哪里去?”
看热闹的:“上游有个清水潭,浸猪笼的都扔在那里。”
“那里水深得发绿,包死的。”
蛮珠己经看清了大竹笼,里面只有一个人,看衣着应是男子,便问:“那女的呢?”
看热闹的:“听说夫家不忍心处死她,还容她一命,只要她卖身为奴,真是好人呐。”
蛮珠飞快在心里算了一下,既然女的还没生命之忧,那就先把竹笼里的男子先救出来,不然这男的一死,这事就盖棺定论了,女的有嘴也说不清。
想好了之后,她看了看距离,一刻钟拿下这男子,再一刻钟赶去钟家,希望钟宁儿坚持住,别做什么以死自证清白的蠢事。
她提了一口气,沿着桥墩一路飞跃,到了桥下也没停,一个旱地拔葱,蹬在前面人的肩膀上,踩着一个一个人头往前飞扑。
看热闹的队伍顿时就被她搅乱了。
有人在背后大声骂:“哪里来的鼠辈?”
“谁?敢踩我的头?晦气。”
蛮珠都没理,实在是提不起气时,她只能先落地往前挤。
没有技巧,就生挤,见缝插针,将别人挤到一旁去,之后再挤下一个。
生生被她挤出一条路来。
终于挨近了被抬着的竹笼。
蜷缩在笼子里的男子仅着里衣,己经挨了打,可以看到不少伤痕。
人长得好,长眉凤目,单从容貌上来说,和钟宁儿是配得上的。
但此刻,他在众人的辱骂声中无神地睁着双眼,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自救。
唯有泪水涟涟,从他眼角滚落。
“到底是唱戏的,你看看哭得多好看。”
“果然是好卖相,难怪能勾到千金小姐。”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笼子里的男子都不为所动。
蛮珠己经追上了,此刻深吸一口气,用力大喊一声:“将人放下。”
她的声音盖过了看热闹的声音,也穿透了抬笼子的人齐声喊号子的声音。
场面顿时一静。
蛮珠趁机挡在了笼子前:“我说,将人放下。”
“哪里来的小瘪三,赶紧让开,别挡路。”
“滚开,找死啊。”
蛮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于是从靴子里抽出了束刀。
这是二师父亲手打的,也是她身上三把刀中最大的一把,也不过两根手指粗。
她挽了个刀花,一刀劈向竹笼子,立刻有几根竹篾片断开了。
她接着又是第二刀。
抬竹笼子的人立刻齐齐放下,抽出了家伙,不过是些扁担和竹棍。
蛮珠躲过一根扁担,将束刀咬在手里,左手将那人的手腕捏住,右手抽出簪刀,手起刀落,一簪刀将那人的手腕扎了个对穿。
其余的人吓住了,立刻西散退开。
那人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蛮珠将簪刀插回去,又取了束刀在手里,对那人解释道:“内关透外关,看着凶险,但不伤手筋,没有后患,完事后我一定重重的赔你。”
她要的就是一刀吓得人不敢上前。
竹笼子跌在地上,笼子里的人抬头看她。
蛮珠又一束刀,将竹笼子劈开,伸手将那人拖了出来:“姓楼的,跟我走。”
那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有了片刻的神采,很快又黯淡了,跌跌撞撞地跟在蛮珠后面走。
看热闹的人群没人来拦,但抬竹笼子的几个人操着家伙挡在前头。
蛮珠一刀过去,那几人散了一半;又一刀过去,没人敢拦在前面。
但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不得不学苏定岳的话大喊一声:“十六卫办理公务,诸位让路。”
她过来没用一刻钟,往清风巷走却足足花了两刻钟。
刚到巷口,便又出来好些个家丁打扮的人拦在她面前。
“这位小姐管的哪门子闲事?我家主人乃是膳部员外郎秦大人,也是钟小姐的未婚夫家。”
“让路,”蛮珠说,“人家钟姑娘同意退婚了,你们算哪门子的未婚夫家。”
“没资格到钟家来使威风。”
“让开。”
她抬起一脚将人踹倒,拖着楼玉到了门口。
大门紧闭,但能听到里面有哭喊声,像是钟夫人的声音。
来拦的人又拦在她身前了。
蛮珠急了,抬腿就是两脚,将人踢翻后,又一脚踹在大门上。
大门抖了抖,却没开。
拦的人不敢首接来拦她,就来抢她手里的楼玉。
有人拉住了楼玉的脚,有人扯住了楼玉的衣摆。
蛮珠大喝一声:“钟夫人,钟小姐,我是礼部尚书王大人家的,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