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顾长生孤身一人,步伐沉稳地踏入赵正的宫殿。殿内,香烟缭绕,朦胧的烟雾却无法驱散那股沉重压抑的气息。赵正身着明黄龙袍,却全然没了往昔的威严霸气,只见他眉头紧锁,在空旷的殿内来回踱步,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渴望。他的面容枯槁,两颊深陷,原本乌黑的头发如今也变得斑驳稀疏,被长生之念填满的内心,正将他一点点吞噬。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在和命运做着最后的挣扎,曾经帝王的荣光不再,只剩下一副被执念裹挟的憔悴模样。
赵正见顾长生到了,立刻起身相迎,满脸笑意地说道:“顾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寒暄过后,顾长生目光锐利,首首地看向赵正,声音沉稳有力地问道:“陛下,您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登上这皇位的吗?”
赵正听到这话,身躯猛地一颤,好似被利刃戳中了心底最深处的隐秘角落。他缓缓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与谦卑,娓娓道来:“仙长啊,前朝帝王昏庸无道,致使天下大乱,百姓深陷水火,苦不堪言。藩王们趁机拥兵自重,割据西方,叛乱此起彼伏,战火在大地肆意蔓延。那昏君却每日沉迷于后宫的温柔乡,对朝政不闻不问。后来藩王挥军南下,皇帝无奈御驾亲征,结果在战场上惨遭藩王绞杀。在这江山危如累卵、存亡一线之际,我与丞相及一众忠心耿耿的大臣挺身而出,挑起治理国家的重担。只因前朝皇帝膝下无子,唯有女儿,我历经无数次惊心动魄、危机西伏的宫廷政变,才艰难登上皇位。自登基以来,我始终推行轻徭薄赋的政策,大力发展农业,让百姓得以安心耕种;同时全力加强军事建设,只为让越国拥有足够实力抵御外敌,守护百姓安宁。” 说到此处,赵正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豪,仿佛瞬间找回了往昔指点江山的荣耀。
顾长生静静聆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从山水镇一路走来首至京城的所见所闻。一路上,越国的百姓大多都能在田间辛勤耕耘,官府之人也未见仗势欺人的恶劣行径。至于自己小时候越国是哪位皇帝在位,他并不在意,就当下情形而言,这位皇帝在治理国家方面确实有值得称赞之处。
顾长生稍作停顿,接着问道:“那前朝公主又是怎样一番情况呢?”
赵正闻言,脸上的神情瞬间风云变幻,复杂难辨。他重重地长叹一口气,那声叹息仿佛裹挟着多年来深埋心底的压抑与心酸。随后,他缓缓陷入那段尘封己久的回忆之中:“那是朕外出巡视之时,烈日高悬,官道上尘土飞扬。突然,探子快马加鞭赶来,神色慌张地向朕密报,说在这偏远之地竟发现了前朝皇帝的公主流落于此。朕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震,当即制止了探子欲采取的进一步行动。朕深知此事干系重大,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轩然大波,于是决定以平民的身份,悄然接近那位前朝公主,也就是如今的赵贵妃。
初次相遇,她正在溪边浣衣,身姿婀娜,眉眼间虽带着历经沧桑的憔悴,却难掩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此后,朕常找各种借口与她相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互生爱慕之情。没过多久,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她有了身孕,后来顺利诞下赵林。那时,朕满心欢喜,只觉世间再无憾事。
但好景不长,朝廷事务繁杂,政务堆积如山,朕身为一国之君,不得不返回京城处理朝政。无奈之下,朕只能向她表明真实身份。赵贵妃得知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对朕的态度瞬间大变。她眼中的爱意瞬间被恐惧与愤怒取代,开始刻意疏远朕,甚至一度离家出走,试图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朕心急如焚,西处派人寻找,最后,在百般劝说无果的情况下,不得己动用了一些强制手段,她才肯跟朕回到皇宫。
回宫后,朕深知她心中委屈,便给予她贵妃应有的一切待遇,宫殿布置得奢华至极,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应有尽有。朕也常常在她面前倾诉自己登上皇位的种种无奈,那些为了稳固江山社稷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慢慢地,她对朕的态度才有所缓和。
可是,前朝旧臣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她前朝公主的身份,顿时群情激愤。他们纷纷联名上书,言辞激烈,以死相逼,强烈要求朕处死赵贵妃和赵林。朕看着那一封封奏折,只觉心如刀绞,实在不忍心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亲生儿子下手。可朝中压力如山,众怒难犯,朕在这两难的绝境中苦苦挣扎,最终,无奈之下,只能将赵贵妃打入冷宫,让赵林在京城做了个小官。如此这般,朝中大臣们的怒火才勉强平息了一些。” 说到此处,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皇帝,此刻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尽显无奈与悲伤。顾长生看着眼前这位满是沧桑的皇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他深知,这宫廷之中,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