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的突然出现，是让曹轩有些始料不及的。但是转念一想，曹轩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朝着阁楼方向微微颔首，而后猛地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朗声道：“小二！本官的酒为何还没上来？”
曹轩这声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瞬间击碎厅内的喧嚣。琵琶弦音戛然而止，舞姬的水袖凝滞在空中，就连阁楼中的樊祈都握笔悬停。
“楼下何事如此吵闹？” 樊祈的声音裹挟着不悦，从雕花木门后传来。
门外候着的小厮立刻趋步而入，躬身禀道：“少东家，是身着大理寺官服的贵客，瞧那气度，怕是位大人。”
樊祈沉吟片刻，旋即吩咐道：“好生招待，莫要失了礼数。”
“是！~”小厮应声退了出去。
欲转身回屋的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到窗前，挑起湘妃竹帘一角，惊见曹轩正与身旁衙役谈笑风生。
樊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转身回到屋中继续伏案疾书，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色涟漪。
另一侧雅间内，刚刚打包完菜品的萍儿也关注道一楼的动静，匆匆掀帘而入，裙摆顺势带起一阵风。
“夫人！奴婢刚刚瞧见公子了？”
“嗯！~”
秦韵点了点头，轻啜着茶盏，指尖轻抚过杯沿缠枝纹，声音如春日溪水般清浅道：“让后厨晚些备菜，且再等等。”
“是！~”
萍儿应声退了出去，顺势透过窗户瞥了一眼楼下，但因离得较远，却看不得真切。
正高谈阔论的江淮，也被曹轩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猛的惊起身，导致手中酒壶都险些脱手。
“咦！~”
江淮揉了揉眼睛，确定不远处便是曹轩，踉跄的起身拨开人群，径首迎了上去。
“哎呀呀！这不是曹大人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江淮一脸谄媚，略带几分醉意的拱了拱手道。
曹轩目光扫过江淮歪斜的官帽、前襟的酒渍，不动声色地挑眉道：“这位是……”
周泰立刻会意，抱拳行礼施了一礼道：“大人！这位是刑部的江大人。”
“江大人！在下可不曾与大人熟识，大人这......” 曹轩面带几分狐疑，眼角的余光却敏锐捕捉到江淮腰间玉佩上。
“曹大人！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吗？”江淮满脸堆笑的说道。
也不在意曹轩的反应，便大剌剌地在了他的对面。端起酒盏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折射出诡谲的光。
江淮落座，周泰自然没资格再坐下去，只能是一脸惋惜的看着满桌子的好菜，自顾自的吞咽这口水。
“曹大人！时隔十数年两入贡院得榜，又是官家口谕指派的人，在下不得不认识一番，甚至还想要结交。”
“哦！~”
曹轩神色带着几分诧异，同样端起酒盏，轻轻摇晃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曹，可使不得江大人纡尊降贵......”
“哎哎哎！~”
江淮连连摆手，盈盈一笑的西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在下前些日子，从刑部左侍郎田於田大人的口中听到，似是有意向吏部举荐曹大人。”
“这是为何？”曹轩面漏狐疑道。
江淮见状，刻意的再度压低了声音，身子前倾，袖口蹭过油腻的桌面，此刻也浑然不觉。
“曹大人！我的曹兄，你自大理寺发回重审的旧案，指明了其中的漏洞，田大人一查着实不得了，首接翻案，发还重审。”
曹轩指尖着杯壁暗纹，目光扫过江淮那微红的面容，语气波澜不惊道：“江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些分内之事。”
“砰！~”
殊不料！江淮突然重重拍案，震得杯盏中的酒水飞溅，瞬间惊得邻座食客纷纷侧目。
曹轩神经有些大条，江淮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还不待曹轩解释，便见江淮醉里醉气的说道：“曹兄！田大人曾经私下说过，你可是汴京少有的青年才俊，甚至比肩前朝狄公......”
曹轩瞳孔骤缩，猛地按住江淮欲举杯的手，略显几分尴尬的笑道：“江大人醉了，慎言！”
他余光瞥见邻桌食客投来的好奇目光，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 在这天子脚下，任何一句逾矩之言，都可能酿成大祸。
曹轩有些无语，但刚刚田於的事情，还是引起了他的几分兴趣，急忙询问道：“田於田大人？他不是两浙转运使吗？”
江淮有些微醉的握着酒壶道：“半月前，田大人便从两浙转运使卸任，官升刑部左侍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刑部尚书便是他了。”
“朝廷任职一事自有官家抉择，江大人可莫要说笑了。”曹轩摆了摆手说道。
他虽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心中却己经生出了惊涛骇浪。田於若是没有官家的口谕，根本无法进入刑部。
毕竟，丁昴还挂着刑部尚书衔，以他的心思，断然不会让一个外人参与其中。
然而，纵观他入职大理寺，审查的旧案的同时己经看出了不少问题。若不是有些案件时隔太久，他必然会一一抽调，发还重审。
见曹轩有些不信，江淮低声笑道：“曹大人！虽说在下品阶不高，但却能看得出官家的心思......
“江大人！慎言。”曹轩轻抚额头，顿时有些无语。
他感觉今天晚上与江淮见面，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曹兄！别大人大人叫的，搞得大家很生分......嗝！~”
江淮打着酒嗝，歪斜着身子伸手去够酒壶，却因动作太急，酒水瞬间溅在曹轩官服下摆。
“大人！~”
周泰面色一沉，慌忙掏出帕子想要去擦。曹轩却抬手挡下了周泰的动作，目光似笑非笑地望着江淮。
江淮一时间涨红了脸，连忙起身绕道曹轩一侧，伸出衣袖道：“瞧我这粗人！曹大人莫怪。”
“江大人有什么但说无妨？”曹轩同行伸手挡下了江淮。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江淮忽地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不瞒您说，我早就想结交大人了。您看这京城官场，似您这般手段的，实在难得……”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曹轩中正的身姿形成诡异的对比，一场暗流涌动的交锋，好似开序幕。